過去兩個多月,我們一代人經歷一段難忘日子,心繫雨傘,關心佔領區發生的事,討論香港民主運動前途。有人問我,困難當前,作為一個關心香港民主運動的人,你竟有心情寫文章談行山?我沒停寫,因為我沒停行山。行山的人很多,寫行山的人不多,以行山作為一個每周專欄的主軸,我可能是唯一一個。在風雨飄搖日子,我在山上找尋很多問題的答案,我覺得更加有責任寫下去。
我希望經過我的文字,香港人可以身體力行感受民主的氣息。自古以來,最美麗、最珍貴東西都是由權貴擁有,在沒民主的國度,農夫發現稀有寶石,很難據為己有,須上繳權貴,這是理所當然的。最美麗天然景色,自然成為權貴獨享的私人樂園,除非權貴特許恩賜,百姓不得進入。直至百多年前,一個年輕民主國的人民,不識趣地問:點解最美麗的景色不是供所有人民共享?這個「點解」最終推動美國創造「國家公園」的概念。
國家公園即是由國家擁有、保育、管理的土地,目的是確保世世代代供所有市民享用,不分階層,不分貧富。1872年,美國成立黃石公園,是全世界第一個國家公園。最大力推動國家公園發展的美國總統是老羅斯福,黃石公園北面門上刻有他的說話,不是他興致大發吟的詩,而是警惕國家公園是屬於所有美國人:「For the benefit and enjoyment of the people」。這不就是民主的象徵嗎?人民所得的,不是由權貴賜與,在國家公園的大自然,人民接觸到屬於自己的空間。
國家公園可能是美國最偉大的意念,這意念大膽,直刺民主最深處。百多年來,這意念不停受挑戰,包括須平衡理想和實際、個人和社區權利、保育和發展等,意念與時演變,但精髓沒變。香港四成土地面積屬於郊野公園,郊野公園就是國家公園,屬於每一個香港人。很多香港人嘆自己條命生得不夠人家好,但在國家公園資產上,香港人太幸福。日本人聯群結隊來香港行山,因為日本行山地區離市區太遠,而且香港山景很美。
在車位成交價破四球的日子,香港人對居住問題愈感不滿,短期內,我看不到出路。行山解決不到居住問題,但行山有可能解決到居住問題產生的鬱悶。在山上,我嗅到民主氣味,貧富老嫩,都在行同一個山,沒權貴這回事。在山上,誠哥四叔看到的景色,跟其他人看到的是一樣。行山是我解憂的靈丹,當我感到世界不公平,所有人跟我作對,我行山;行山之後我對生命感到希望,萬試萬靈。
在香港六成土地上,我們活在充滿「假」的空間,普選是袋住先,樓宇呎價建基於發水;在香港其餘四成土地上,我們活在充滿「真」的空間,這風景是真的,而且我們有份擁有。在挫敗感指數偏高日子,我特別需要行山,因為我需要感受世界公平的一面。環境愈難,我愈有動力寫行山,因為我在行山。
作者財經版昔日文章: http://hk.apple.nextmedia.com/apple/index/15537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