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成長的年代，去浴室按摩，是一種高級享受，是有身份地位的象徵，實際上有幾享受還是其次，得到由入門口開始，每位員工都對你殷勤有禮，哥前哥後的招呼，那份虛榮面子，是當時很多男人的一生夢想，當然也包括我在內。我曾經見過一位老闆，一入門口就開始派錢，每人一百，見人就派，我當時未換衫沖涼，老闆以為我是員工，我不單有錢收，還得到他的一句勉勵說話「𡃁仔！你係到把X咩！打人工不如自己開間做老闆啦！」
從前的浴室，上房前的休息室，是我成長中遇到最多奇人奇事的地方，我曾經多次見過一位滿身紋身，惡形惡相的江湖大佬，每次來到都要那位垂垂老矣的上海伯伯幫他批腳，他們每次的對答都是一樣「師傅！好X痛！你快X啲幫我撬佢出嚟！」然後師傅不慌不忙戴上厚厚的粗框眼鏡，拿着批甲刀，手起刀落，不出一會就會以帶上海口音的廣東話問大佬「係咪呢嚿？」而大佬每次都一定回答「就係呢嚿X街！」師傅邊動手邊回應「呢自己好難撬到出嚟㗎！」說罷不久大佬就會大叫「X佢老味！家吓舒X服晒！」然後還一定會放聲的呻吟！
我當時由覺得他好笑，到後來我真的想一試，那種舒服到要講粗口兼不禁呻吟的快慰，但當時我還未有能力花幾百圓去修一次腳甲，而當我有能力的時侯，浴室正值面對一個大衝擊，那些年大家北上揼骨，再加上興起腳底按摩，令傳統的浴室只有以「邪」來續命，然後其實去浴室已經不再是關按摩事，更何況是修甲，那班老邁的師傅退休的退休，轉行的轉行，市場無需要，師傅亦不再傳授他們的工夫，果真變成了絕學！
舒服都是其次
幸好世上有心人還是多的是，讓我可以在一間平凡的按腳地方，重遇那位已經七十有多，曾經在上世紀末，全靠浴室養育了他一家五口的老師傅！我問他這些日子去了哪裏工作，他不知是聽不到，還是不想提及，只帶笑跟我說「係咪呢嚿？」那份口音像時光隧道的密碼，我瞬間回到最快樂的日子裏，我忍不住跟師傅說「咪就係呢嚿乜街囉！」師傅邊落手邊說着「呢嚿自己好難撬出嚟！」話口未完，已經把令我痛了半個月的東西撬走，「呢嚿丫嘛！」師傅一直想找回那趾甲，本來舒服得想講粗口兼叫出來的我，竟然忙於協助師傅一齊去尋找，終於找到後，我們愛不惜手的看着那粒趾甲，就像女士們鑑賞鑽石一樣，我亦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嘩！好X正！」
或許跟從前去浴室一樣，有幾舒服都是其次，最X正，最令我懷念的，還是那份已逝去的情懷！
【鄒四的夢幻之旅】
撰文：鄒凱光
集編劇、導演、演員、主持於一身的中年漢，有着男人的浪漫。
本欄逢周四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