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金鐘清場前一晚,會先封鎖不准進入。於是我們提早一晚到了金鐘。
躺在帳篷裏,馬路有些硬,但沒有很冷,也沒有太多思潮起伏。輾轉難眠,只是同帳者的鼻鼾聲。
來的理由很簡單,有始有終。良心好似好過一些。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走去灣仔食完餐蛋麵,返回佔領區。遠遠見到老闆黎智英出現。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重返金鐘,想見證黎先生被捕一刻。一個腰纏萬貫,卻願意為香港民主,街頭抗命而最終被捕的人。
大部份時間停留在天橋,俯瞰排排坐在前線等待被捕的人。認得劉慧卿、余若薇、何韻詩及袁彌明等,但他們不認識我。唯一彼此認識及有來往的便是黎先生。畢竟,我在壹傳媒打工已快二十年了!
他有在看書(裝的吧?),大部份時間擔天望地,東張西望,明顯是內心徬徨無措,忐忑不安,跟人家長毛達仔阿牛等社運老將的揮灑自如,相映成趣,高下立見。
等待被捕的五,六小時裏,有人帶領高叫「我要真普選」、「公民抗命 無畏無懼」……他依然默默無言,毫無反應。
拘捕行動開始,逮捕區圍觀人群已被驅離,只剩記者、警察及等待被捕的人。黎先生排第十幾位,之前被捕的包括李柱銘及一些學生等,被捕一刻都有高叫口號。我沒有為他們鼓掌,也沒有跟着他們吶喊。因為我是一名應該保持中立的新聞從業員(我有記者證,因此沒有被驅離現場)。但當黎先生被拘捕,他突然慷慨激昂,一掃之前的躊躇,振臂高呼「我要真普選 我要真普選」的那一刻,我忍不住鼓掌吶喊,跟着他一句一句的喊着「我要真普選 我要真普選」。
看着他在兩名警察扶持(拘捕),蹣跚走向警車的背影,想起《論語》中有一段,子貢問孔子,商朝末年的伯夷叔齊兩兄弟,明明是聖賢卻活活餓死,難道沒有怨言嗎?孔子答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黎先生,無悔二十年,我是壹傳媒員工。
後記:
黎先生一直有叫我返香港幫手睇頭睇尾。我總能找到似是而非的藉口推搪。在他被捕前一晚,他說:「我聽日會被捕,跟住會發生乜嘢事我唔知,大家都唔知。堅哥,我想被捕後,你立即接我香港《蘋果》社長位置……。」
臨危受命。今次,我沒有半刻猶豫,成敗亦何怨!
葉一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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