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醉金迷百樂門 - 沈西城

紙醉金迷百樂門 - 沈西城

劉達良叔叔辦過「歌舞團」,未能跟黎錦暉的「明月」相比,規模也不小,五十多年前,寄居我家中,展示了不少老照片,照中女郎,艷腮柳腰,粉粧玉琢,惹人遐想。劉叔叔說「這些女郎來路有二,一是窮家女,家中無法撫養,賣身歌舞團;二則是北里嬌蟲,旨在鋒頭!」那年我十歲,隨父母到夜總會聽歌,對歌曲很着迷,母親姊妹丹琪,見我趣緻活潑,常給我清唱,哼得最多的便是《夜上海》:「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個不夜城……」我問劉叔叔「上海是不是真的城開不夜?」他雙眼一翻:「繁華璀璨!直是銷金窩!」於是細說從頭!
上海第一檔娛樂場所,便是靜安寺「百樂門」舞廳,三二年開張,從此雄霸上海,達官貴人、皮裘公子、走馬王孫紛至沓來,鏡檻迴花,銀燈瀉月,裙屐之盛,空前絕後。劉叔叔說:「『百樂門』老闆是盛家七小姐愛頤,投資六十萬,聘請名建築師楊錫鏐造『百樂門』!」看照片,只覺「百樂門」碩大無朋,看不出有任何特色,劉叔叔給我鑿上一個栗暴道:「小鬼頭!你懂隻屁!放大眼烏子看看,舞廳四邊沒柱啊,還有彈簧舞池——」我打岔:「什麼叫彈簧舞池?」劉叔叔滬語解說:「地板木質有彈性,翩躚其上,好像勒微波上徜徉!」「百樂門」高兩層,上層還有個小舞池,用兩寸硬實晶光玻璃鋪成,下面嵌電燈泡,菲律賓樂隊伴奏,風雅人士紛至,暢舞於此。
「百樂門」乃係富豪消費之地,平常人只能望門興嘆,惟這樣五色迷離、集天下繁華於一身的場所,居然也曾發生一起震動滬上的命案,舞廳紅牌小姐陳曼麗在舞池中槍命喪,轟動上海,警備部只是裝腔偵查,不了了之。
「舞廳」兇案,也不獨於上海,香港六七十年代也曾發生過兩起,一起是「東方」舞廳紅小姐倒斃廣播道香閨浴室,警方事後鎖定一名恩客,只是證據不足,沒予拘捕。另一起是北角「珠璣」大廈,舞小姐伏屍客廳,死者生前是灣畔「富士」舞廳紅星,裙下追逐者眾,因而增加了追緝的難度,終無破案,轉眼五十年,死者芳魂當已輪迴人世了。「百樂門」、「東方」這樣的舞廳,如今不再有,要緬懷,只好求諸舊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