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內地同胞眼紅港燦,超英趕美我們從不掛在唇邊,總是不動聲色以事實證明步伐和國際一致,譬如那邊阿美利堅差佬的暴行新鮮熱辣登上頭條,我們這裏就有旺角金鐘驚心動魄的畫面互相輝映,節奏絕對拍得住鬼佬。話時話,那些大白洋警真不爭氣,好不容易才略略洗底,由動物王國漸漸進化到靠兩隻腳走路,一夜之間卻又時光倒流起碼五十年──一九七幾我初抵三藩市,大家仍然把從事這行業的人稱為「豬」,反戰示威結下的仇恨,深深烙在花的孩子腦海,不剪頭髮不洗澡的藝術學院同學一提起他們,宜不得一隻二隻鑑生剝皮燒了來食。插班生因為錯過了大時代,沒機會見識公僕濫權的嘴臉,態度始終強硬不起來,有一次寄放在書店門口的書包不翼而飛,還立即撥九九九向階級敵人求助。應召的差佬我清楚記得叫占士泰萊,恰好和當時常聽的唱作人同名同姓,書包裏面裝了什麼也沒有忘記,爸爸送的相機不見了雖然內疚,更心痛的是封面印着黃月亮的《張愛玲短篇小說集》,出國的一刻本來下定決心永不勞煩親朋戚友寄這樣寄那樣,事出突然唯有破戒,厚着臉皮哀求補給不可以一日沒有的精神鴉片煙。
九十年代末在巴黎,從第十六區搬到第五區,入伙不久蝸居被爆竊,當然只好報警。上門落案的叔叔沒有枉擔其同胞於東南亞榮獲的浪漫虛名,問了兩句忽然說:「噢啦啦,我記起了,伊莎貝雅珍妮舊時住晌你哋斜對面嗰座樓,呢嗱,窗口望得到。」而損失慘重的我,又居然陪佢一齊癲,不但八八卦卦探頭出去研究美人故居,還詢問他為何造訪香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