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龍和道,人群在流湍。世傑揮着棍追趕,像牧羊犬在趕羊一樣。黃色和白色的地盤安全帽之間,瞄準一個黑色的人頭,世傑舉起警棍,對準了後腦。「啊!」一聲慘叫,那個人倒地,轉了身過來,隔着眼罩仍覺眼熟,手卻不由指揮,再往額角使勁一擊,那個男孩差點昏過去了。「哦,是他?」世傑想起來,竟然是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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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那場季候風前夕,綿綿的下起一場雨。世傑那年經常與司徒和幾個舊同學在一起,全部拿到零至一分的會考成績單後,都困在屯門,斷斷續續的打散工。夜深,一行四人坐着司徒偷偷從車房開來的日本房車,從新墟開到元朗吃糖水。「明天就要冷死了。」司徒打開車窗,後座的世傑打得滿面雨水「×!玩嘢呀?」司徒的樂隊下星期到灣仔參加比賽,一事無成的世傑暗地羨慕。嘻嘻哈哈一行人,喝了幾罐啤酒,回程時被警察攔下了,司徒被控酒後駕駛,警察問話,世傑只推說是司徒的錯,逕自先回家去。 從此,所謂「兄弟」如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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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年,世傑在酒樓廚房當小工,學過三行,又漫無目的地做了幾個月跟車送貨,幸好那時未有「廢青」,世傑頂多做過半年的隱蔽青年。爸爸是退休警察,家境不算差,但長貧難顧。爸爸聽舊同事說,會考零分不要緊,去考輔警,再報毅進,有紀律部隊班,警隊很積極吸納。世傑努力操練體能,聽教聽話,糊裏糊塗地終於進了學堂。知識實際上沒有多增長,但性格不能說沒有改變,起碼紀律性強了。教官說的,一定照辦,完全一洗以往的叛逆。有一次,同班的學員犯了規,教官罰錯了世傑,他絲毫沒有抵抗,因為他知道,此刻他已經每月支到近兩萬的薪金,這是他一生最難得的上流機會。
「×!你係咪廢㗎?」酒樓的二廚曾經篤着世傑的頭喝罵。
「嘭!」學堂的教官說:「盡量扑手扑腳,唔好扑頭尤其是後腦,死得人。」
「你聽日唔使返工嘞!」地盤判頭充滿着鄙視地說。
「嘭!」指揮官說對這班「廢青」不必留手,你們才是「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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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終於到了世傑站在上風的時候,眼前幾十、幾百個人,都要臣服在他棍下。今時,已經不同往日。
然後,他沒有拘捕半昏迷的司徒,他心裏說是念在一場相識放過他,更心底的聲音說:沒有休假足足兩個星期,不要給自己多留手尾,至於使用警棍,指揮官說在非常時期,不必補交報告。因為明天要和女友飛日本,出學堂以來,終於有財力旅遊,這將是他第一次坐飛機。
卸下了裝備,世傑在中午前下班了,沿着海富天橋走,不覺吹起了口哨來。
(待續)
按:本故事人物情節均純屬虛構
Profile:柳俊江
前新聞記者、主播,動物NGO工作者。現為自由傳媒人兼「另類生態學家」,透視傳媒生態、動物生態、社會生態。《反智動物》討論最高智商靈長類動物之種種反智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