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謝世的兩位電影界名人，我比較哀慟西方的米克尼高斯，因為他一九六七年的《畢業生》啟蒙了我對不倫人際關係的認知，在踏入成人世界前，先打一支有病醫病無病補身的預防針。有為青年從熟女身上汲取性經驗，繼而娶「恩師」親生女為妻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故事，曾經很教剛剛由五十年代甦醒的保守社會嘩然，心底蠢蠢欲動的一條蟲被水銀燈照個正着，不肯乖乖面對赤裸裸的自己。荷里活程式遭顛覆的同時，宣告了新道德的建立，老一輩噤若寒蟬的課題，受到少壯派熱情擁抱，如果《紅玫瑰與白玫瑰》裏左右逢源的佟振保是最合理想的現代中國男人，老嫩通吃的德斯汀荷夫曼就是當時全世界後生直男的秘密偶像，站在外圍觀望的基佬雖然事不關己，倒也一樣得到寶貴教訓，為慾望即將發出的呼喚作好勇往直前的準備。
坊間一直流傳這樣一則未經證實的美談：影片登陸台灣，電檢處認為母女共事一夫太不合國情，眼看難逃一剪，聰明的片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急忙在中文字幕做手腳，戲裏伸出玻璃絲襪大腿引誘青頭仔的「媽媽」成了「姐姐」，爬灰變奏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順利避過查禁。你當然知道，姐夫和姨仔發展親上加親，中國人向來見怪不怪，張愛玲的奇情長篇小說不論叫《十八春》還是《半生緣》，都沒有冒犯讀者日常生活的和諧。那種自欺欺人，可巧與影片嘲諷的小資價值觀相輔相成，所以我不但懶得追究傳聞的真偽，索性加入報佳音合唱團，一有機會便到處傳誦，並且從中體會了文字扭轉乾坤的魔法，成為這方面的業餘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