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
美麗而迷人的黃色。現在香港也有了黃色雨傘。多麼令人充滿希望的顏色。我愛死了。
《幸福黃手絹》肯定不是我第一部看高倉健的電影。是哪一部呢?多集的宮武藏?還是《新幹線大爆破》?我只記得黃色。
孤獨。
不像三船敏郎,不像丹波哲郎,不像三浦友和,我總覺得在日本影壇上,他永遠受人敬佩,卻好像離群而特立獨行的。也許《幸福黃手絹》太令我着迷。他演一個逃犯,來到只有倍賞千惠子和其女兒的地方。他一臉兇相,任何人都看不到他埋在這張臉後的善良。這是一部在當年令我幻覺日本人是如此可愛善良的種族,甚麼日軍侵華,我完全看不到,嗅不到,有的是原來這個高大猛的男人溫柔的性格。當他看到屋外的黃絲帶下淚時,也是我在戲院第一次感動下淚的一刻。我永遠忘不了。
領航。
我從來不覺得高倉健是身手不凡的武士,大概是因為他比一般日本男士都要高大,打起來反而並不悅目。他當然有時會扮演兇惡的角色,卻無論怎麼看,他那份男士的魅力,總掩不住在背後善良的心。實際上為甚麼如此我不知道。
正統。
在他那個年代,日本電影新浪潮正在走向戰後人性之惡的路上,高倉健不是他們心中的邪惡演員,甚至不是小津心中那種完全不起眼的普通庶民。他卡在上一代和新一代之間傳統日本英俊男士外貌,既健康又有點洋味,於是日本電影新浪潮的電影,他其實不算受到重視。沒有一個日本男性電影演員跟他相似。
雙面。
在我的觀影的年代,正好是日本電影最精神分裂的時期。我會看很多非常古怪實驗的作品,但也會看到一些非常正統的傳統日本電影。上述的《幸福的黃手絹》是其一,以後我看高倉健反而多起來:包括跟藥師丸博子主演的《野性的證明》。這是推理小說流行改編為電影的年代,而今村誠一的作品有強烈的社會派味道,他筆下的角色即使是大壞蛋,都有一個社會背景在支持。在壞之中有點苦澀的形象,在那個年代在一般大眾認為這才是日本的最理想老公,最理想的美男子。《遠山的呼喚》和倍賞千惠子的互動演出,是日本最溫柔的電影。倍賞千惠子的丈夫死去,只餘下女兒,偶然闖入的高倉健已有點中年人的味道,實際上影片也很有《幸福黃手絹》的氣味。為了阻止惡霸侵佔倍賞千惠子的土地,而犯殺人罪被判刑,倍賞只有默默地在遠山等待他的再來。
神聖。
我最後看到他的電影當然是《四十七人刺客》,還有張藝謀的《千里走單騎》,還有那部拍得黑暗,卻沒有讓他發揮的《黑雨》,對我來說,高倉健最後一部電影是跟廣末涼子主演的《鐵道員》。在白雪皚皚的土地上,看到滿頭白髮工作多年的站長,高倉健彷彿化為一個世代的先知,洗淨了塵世的污穢。
撰文: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