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呼喊聲,然後踏進生命,這個生命和我有血脈關連,這是我的兒子。
我有了自己的下一代。
我是一個很怕小朋友的人,當年剛成親,第一回派利是,同事賣口乖:「祝你早生貴子。」我第一時間阻止:「請送上第二款祝福。」
幾年前,和吳志森做《明報》親子版的訪問,當時吳志森的角色是爸爸代表,我的角色是害怕有下一代的男人。
我的確很害怕生仔。所謂生仔,就像開分店,你要對自己這間總店很有信心,保證貨源客源充足,不會因為開分店而拖垮自己的生意。又像拍電影續集,你如何肯定不會爛尾?
我怕生仔,因為害怕做家長。
我想像中的「家長」,都是負面的:愚昧、怪獸、無知、保守、怕事、麻煩、奄尖、家長式管治;我想像中的「家長」,整日都把「你咁樣會教壞細路」、「小朋友跟住做咁點算」、「我真係唔知點同個仔講囉」這些說話掛在口邊;我想像中的家長,是會把自己的丈夫妻子叫做「爹哋」「媽咪」的破壞人倫綱常的亂臣賊子……
我甚至有一種恐懼,當我看見孩子出世,我會不會不能扮演一個人家眼中標準爸爸的緊張反應?我會不會討厭他?我會不會無動於衷?我家中養的兩條狗,會不會呷醋?
但這個世界,從來不會給你足夠時間尋找答案,你總要在未答完第一道題目時,便迎接人生考官的下一道難題。當我還未想出這些深奧的人生問題時,產房的大門已經推開,一隻乾瘦小猴子已經睡在玻璃箱推出世上,而我的第一個難題已經變成:佢咁瘦?點算呢?食咩好呢?
一不留神,原來我已經做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