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命與革命(獨立評論員 沈舟) - 沈舟

抗命與革命
(獨立評論員 沈舟) - 沈舟

香港佔領運動滿月,其「公民抗命」的政治屬性究竟與「顏色革命」有何異同?中共為此設置了一個概念的陷阱,將「顏色革命」定義為「外國勢力介入、旨在顛覆政權的街頭群眾運動」,然後請君入甕,痛打落水狗。遺憾的是,一些佔領運動的策劃者和參與者都被這種論調牽住了鼻子,戴耀廷多次表示,佔中不是要挑戰主權、顛覆中央;學民學聯亦辯稱:「佔領運動與顏色革命無關。」
實際上,反抗獨裁暴政,是佔領運動與顏色革命的相通之處。國際上的「顏色革命」始於八十年末,亦稱之為「天鵝絨革命」,指的是前蘇聯以及東歐各國共產政權的倒台。而21世紀初發生在獨聯體國家和中東北非地區,民眾以非暴力的街頭鬥爭方式進行的政權更迭運動,多以顏色或花朵命名,如格魯吉亞的玫瑰革命,烏克蘭的橙色革命,黎巴嫩的雪松革命和突尼西亞的茉莉花革命等等。
有內地學者藉此將「顏色革命」分為兩個階段:八十年代末的顏色革命,完成了從獨裁統治向民主自由體制的轉變,而二十世紀初的顏色革命,是要完成政權由反美向親美的轉變,因為這些國家大部份已經是名義上的民選政權。
在美國乃至西方人眼中,上述兩個階段的顏色革命爭取民主自由的本質是一致的。而對中共而言,忽略「顏色革命」爭取民主自由的本質,強調革命的所謂親美傾向,藉以渲染「外國勢力介入」,卻至關重要。
顏色革命的發生,是所在國政治、經濟和社會內生性變革的結果。就二十世紀初的顏色革命而言,彼時諸國雖為法律上的民主制度,但實際上是威權主義統治,有美國學者認為,一些獨聯體國家使用民主的語言,但卻在實行他們自己的「反自由主義」(illiberalism);經濟發展緩慢、人民生活沒有明顯改善、權貴勾結、腐敗盛行、社會分化加劇、加上地區及族群對立,革命才呼之欲出。
不可否認的是,隨着全球化經濟的發展,以及互聯網掀起的訊息革命,美國乃至西方的普世價值觀,加速了對發展中國家民眾的政治壠蒙,也是顏色革命發生的外因。應該看到,從封閉的家教走向開放的社會教育,是任何人健康成長的必然途徑。猶如中共黨代會逢會必有的《國際歌》所唱:「從來就沒有甚麽救世主,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所謂「外國勢力」又何足為懼?
誇大和渲染「外國勢力」的支持,來壓制顏色革命以及公民抗命的內生性訴求,是獨裁者「欲安內先攘外」、甚至刻意製造敵人的慣用伎倆,似乎越是有外部勢力的介入,就越能加強內部的團結一致,企圖用民族主義的正當性來掩蓋和化解專制獨裁的不正當性。
再說「顛覆政權」。在成熟的民主憲政國家,政權定期更迭,無論是民主黨顏色,還是共和黨顏色,或者工黨顏色,都屬政治博弈常態,雖有小驚,並無大怪。主權在民,各政黨輪流執政,都需要保護人民的應有權利。惟專制國獨裁者,才會恐懼於自身利益的得失,嗜權如命,視變天變色為終極災難。
於是,獨裁者需要製造一個封閉、高壓的政治空間,為避免任何漏洞可能導致專制政權的坍塌破敗,而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走一個。繼國內一大批質疑中共政權、支持佔領運動的人士以尋釁滋事的罪名被刑拘後,自由黨田北俊因為公開呼籲梁振英辭職,即便他多次聲明反對佔領運動,上周三也被中央革去政協委員一職,紅色恐怖,讓世界瞠目。
路透社近日在兩個佔領地點進行了一次調查,87%的回覆者表示,他們將繼續示威達一年以上;59%受訪示威者表示,反對中國政府加強對香港的控制,是他們參與這次活動的主要動機。反映了香港的公民抗命運動其實是一場民主自由的本土保衞戰,而非所謂顛覆北京政權的進攻戰。中央將質疑等同顛覆,不過是暴露了極權政府色厲內荏、強權維穩的立場。
民主不是天堂,專制卻通向地獄,應該是佔領運動參與者的共識,他們毋須戴上「革命」的桂冠,因此更不需理會中共對「抗命」的污名化。佔領運動,有進有退,公民抗命,卻任重道遠,它的目標簡單明確,那就是田北俊所言:「我係香港仔,𠵱家係香港佬,我都想香港係一個我嘅仔或者孫繼續可以住得落去嘅地方。」

沈舟
獨立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