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遊芊陌:給我廿年後的孩子 - 蕭煒春

悠遊芊陌:給我廿年後的孩子 - 蕭煒春

小悠、小芊:
國民教育家長關注組發起了這個寫信給二十年後的孩子的活動,媽媽思前想後,決定也給妳們寫下這信。傳媒的報導記錄了大時代的場景,這封信可作為你們的人生印記。
近幾星期,我和妳爸的內心很糾結。一位Auntie很認真地幫我們張羅了海外升學兼且移民的途徑;好幾位親友也勸我們:可以走便走吧,香港已沒希望了。我審視了家中的財政狀況,甚至考慮過應否脫離全職媽媽的行列,多賺幾個錢以便妳們可以隨時遠走高飛。結果還是爸爸一錘定音:我實在很喜歡香港,全世界那裡都不會去。
留下來,需要更大的勇氣。這幾天,傳媒報導國家主席習近平表示,不會對佔中行動作出讓步。這場震驚全球的雨傘革命將會如何落幕?當了二十年記者,直覺告訴我很難出現皆大歡喜的結局。妳們要面對的,是一個別說妳們,連我們這一代都從未交過手的共產政權。歷史告訴我們,要保有希望,但別存有奢望。在黑白不分、是非顛倒的時代,最重要是心存信念,直接點說,就是「要知道自己做緊乜,同想要啲乜。」
上星期我跟小芊的學校到過老撾。在這個世界上僅餘的共產主義國家,我感到安靜與閒適。那當然,作為過客,即使對人民貧困的生活心生憐憫,終究還是一種局外人的心情。回到香港,滿街喧囂,政治暴力不斷透過社交網絡轟炸,連續多天感到頭痛欲裂。可以不聞不問嗎?沒辦法呀,因為愛這地方,就會付出感情,原來愛的即使不是一個人,也會感到傷心欲絕。
這些事,妳們還小的時候不敢跟妳們說,怕學生哥想得太多、壓力也大。現在妳們已是二十多、三十歲的成年人了。是留還是走,想妳們已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我和爸爸可以做的,是令你們懂得獨立思考,明辨是非。
老撾之行,我帶上了George Orwell的《1984》。說來慚愧,媽媽幾十歲人才開始讀懂這本經典。無獨有偶,在飛機上看了《Divergent》(分歧者:異類叛逃),電影拍得平平無奇,卻讓人有無限聯想。《Divergent》跟《The Hunger Games》(飢餓遊戲)都是妳們這一代的流行讀物,二十年後連同《1984》是否都成了禁書?理由很簡單,書的主調都是反抗專制極權。我以往總不以為然,認為此等消閒讀物充斥的是不滿現實的稚嫩控訴(《1984》除外)。現在回想,幸好早早讓妳們把書看完,畢竟我跟老爸天天說教,談共產統治下的洗腦政策,也不及一本小說的發人深省。
二十年了,妳倆是否也成了別人的媽媽?還是各自在事業上有所堅持?我知道不應該左右你們的抉擇,但坦白說,媽媽真不想妳們加入警隊。對手無寸鐵者施放催淚彈、把不反抗的示威人士拉入暗巷毒打四分鐘、面對黑社會叫囂動粗卻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若是因為穿上了制服就得聽命於上級,那就索性不要成為助紂為虐者的一員了。
囉囉嗦嗦,真是媽媽一貫的作風。其實我連二十小時後是何等光景都感到難以掌握。當17歲的馬拉拉獲得諾貝爾和平獎,17歲的黃之鋒跟她一同躋身《時代》雜誌最具影響力青少年名單,二十年後的世界,真的全然就是妳們這一代的世界。
二十年後,我當然希望看到妳們豐衣足食,生活無憂,但更希望看到的是妳們頂天立地,做個無愧於心的香港人。
永遠愛妳們的媽媽

Profile:

傳媒人、兩女之母。徘徊於工作與家庭之間,終日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