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壇不渝的愛情 - 沈西城

銀壇不渝的愛情 - 沈西城

謝霆鋒、王菲復合,哄動中港台,在情路上兜轉,重聚一起,還原真愛,羨甚。老人愛懷舊,想起昔日銀壇兩段矢志不渝的愛情,誓海盟山,纏綿悱惻,不妨為諸位一述。一九五九年,我隨翁靈文到灣仔「麗都」戲院看電影,戲匭是《虎穴擒兇》,本意捧銀壇鐵漢王引,不意有了新發現,戲中一位菜玉酥胸、笑臉如花的女星吸引了我這剛發育少年的注意,她便是被稱「白光第二」的夏厚蘭,心癢難熬,過幾天,偷偷地又去看。說真的,夏厚蘭比白光還性感,只是不道何故,總不能超逾,年少好奇,問翁伯伯,嘆口氣,搖首:「這個妞兒有天賦本錢,不紅無天理,可電影老闆都怕了她!」言中有意,還道是恃貌忸怩,諸般施計,問下去,方知不然,且聽翁伯伯如何說:「夏厚蘭接電影有個附帶條件,便是必須由于聰導演或演出!」對于聰,我沒啥印象,翁伯伯就給我看了張照片,照中男人還算挺拔,卻不能說是美男子,當年英俊男星多得是,哪挨到他!夏小姐的條件未免太辣,只是一個如斯美麗的女人,提出這樣的要求,必然有因。翁伯伯告訴我「于聰是夏厚蘭的丈夫!」啊!原來如此!鶼鰈情深!
夏厚蘭是北京人,樣貌「鬼鬼哋」,聽說有外國血統。五零年避亂來港,任職洋行,一趟偶然機會底下結識了于聰,由彼引薦入影圈,拍了處女作《鑽石花》,電影改編自莫泊桑原著小說《項鍊》,女主角葛蘭,夏厚蘭是配角。電影公映後,觀眾目光都落在夏厚蘭身上,「邵氏父子」、「國際」(「電懋」前身)都爭着搶夏厚蘭,夏厚蘭只要肯跟其中一家公司合作,她的命運便不致於後來的那麼坎坷。于聰捧紅夏厚蘭,視為奇貨可居,他要夏厚蘭每跟老闆談合作,不獨提高片酬,還得列明由他共演或導演,可老闆們眼睛雪亮,「邵氏」有陳厚、張冲,「國際」有張揚、雷震,哪看得上于聰,合作終告吹。五七年,于、夏結婚,夫妻檔合作緊密,夏演,于導,通通仆倒。翁伯伯感喟說:「是于聰拖垮了夏厚蘭!」有人心不忍,暗勸夏厚蘭自己作主,夏厚蘭說:「那不行,我離不開他,他在我寂寂無聞時拉我一把,我不能不講義氣。」勸諭者為之語塞。電影老闆、影迷是現實的,美麗女星多得是,不少你夏厚蘭一個,于、夏合拍的電影,縱然夏厚蘭隨片登台,蛇腰擺動,媚眼迭拋,賣座奇慘,於是夏小姐的星光漸黯了。七五年,我在「翡翠」戲院看李翰祥的《港澳傳奇》,夏厚蘭客串一角,其時四十餘歲,魅力已減,想起她的遭遇,不禁心酸。
一九七八年夏天,無意中看到報上刊登她的消息:夏厚蘭傾全力以「太平洋電影公司」名義拍了一部《牡丹花下》,在台灣公演,于聰、夏厚蘭隨片登台。其時于聰因胃癌已瘦至不成人形,夏厚蘭為滿足于聰最後一個願望,四處求人,讓他執導的電影有上演的機會。同年七月,于聰去世,去世前說了一番話──「我一直想多一些成就,算送給她的禮物,這輩子娶到她,多麼好!」于聰死後,夏厚蘭鉛華盡洗,徹底脫離影圈,深情如許,人間罕有。
不不不!我錯了!還是有的,康威、胡燕妮不正是一對兒嗎!六六年中德混血兒胡燕妮拍了《何日君再來》,紅透半邊天,正在此時,風言她不聽,蜚語她不聞,誓要跟小生康威結婚。康威來自台灣,那時並不紅,胡燕妮愛情至上,委身下嫁,影響了星途。七十年代初,我跟石琪、秋子等一眾朋友輒到太子道康威的家討論劇本,目睹咱們的大美人任憑康威差遣,「珍妮!你到樓下去買蛋糕!」如奉綸音,胡燕妮乖乖穿上鞋子往樓下跑。這種事本可叫傭人代勞,偏偏康威大哥要振夫綱。康威素友善好客,只是有點兒台灣大男人習氣,難得胡燕妮百般依從,我們只有羨慕份兒。夏厚蘭、胡燕妮同為絕代美人,同樣痴信丈夫才華,甘棄璀璨夢,靜隨芳華去,閑逐野雲歸,豈是今日影壇一般女星所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