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的學生運動鬧得熱烘烘，一幕幕衝突鬧劇不斷上演，我一向是個政治超白癡，從以前到現在都從來沒有主動要參與甚麼遊行示威活動，全都是朋友提議，我跟着去。我和A及B是從兒時就一起的好朋友，89年我們還是中學生，A帶領着我和B又寫橫額又遊行示威喊口號，A往往還走在前線，指揮帶領若定，好有動力，我和B只是跟隨着。
廿五年後的今天，反而B提議要往這屬於香港人的大時代現場感受一下，於是相約我和A一起吃飯後到中環、金鐘、銅鑼灣、旺角的幾個據點去。A從屯門出來，我和B並不是熱烈的論政人，反而A每次都很激進，有甚麼都第一時間跑出來，但近年他的腳不太好，身體又多問題，每天還要應付沉重的工作，氣魄大不如前，我們吃完飯後正準備去現場一走，但來到地鐵站的一刻，A說腳很痛，不能去了，怕去到一有甚麼事時連走也走不動，加上明天還要上班，不去了，我們一再勸他，但他卻轉頭就走。我和B惟有遠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就這樣，我和B就兩個人走了各個地點，金鐘等香港地區真的是非常平和，人人席地而躺，有水有餅，安靜而清潔，還不斷有義工來送物資，看着平時車水馬龍的高密度地區，變成了好像未來戰士又或是喪屍電影的癱瘓街道，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架空感，真的是拍戲也拍不到這種氣氛，學生們在中央演說，有熱血的也有冷靜的，任何人也是可以感受到那份理想的堅持和追求。接着我們一轉戰區來到旺角，氣氛竟完全相反，這裏很嘈吵，很亂，人群跟隨着此起彼落的叫罵聲左追右追，有看到集體打鬥，也看到警察捉人又放走，有人大叫被打，也有看到警察受襲，氣氛緊張得像戰場，激烈得身處其中也透不過氣。
看着這些，我和B也沒有表達甚麼，只在離開時淡淡的說了一句，這個抗爭不會有成效，我們廿五年前也曾經夢想過會有改變，但廿五年過去了，當我們成長為大人，所有的風流總也會被雨打風吹去，你看A，若換着當年，他一定走在最前，更有可能成為帶領眾人的前驅者，今天，他卻因為腳痛和明天要上班而往最近的地鐵站回家！我們說着說着，走到一家腳底按摩店，因為走了一整晚，我們毫不猶豫地走進去做了個腳底按摩！
當看着電視仍播着新聞，我和B對望了一下「明晚還來嗎？」我問，「還是要來的」B答。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我們都明白，縱然理想不一定能實現，這個世界太殘酷，但有些事，還是要做的，效果可能不會馬上出現，甚至不會出現，但追求理想的珍貴之處就在於這種精神散播的種籽，成人的世界太多顧慮，太怕不受控制，年輕的可貴在於那一份不顧一切的情操，越被人笑，越多人阻止，越要堅持下去！「哎呀！細力啲，呢度好痛！」B大叫，「你個腎唔係幾好！」按摩師說。我看着電視新聞裏大叫大嚷又打人很失態的成年人，腦裏又浮出那句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失敗的Man】
撰文：郭子健
《西遊．降魔篇》12億票房導演，人偶珍藏家。
本欄逢周三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