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世昌書贈梁炎卿聯 - 許禮平

鄧世昌書贈梁炎卿聯 - 許禮平

拙藏「鄧世昌贈炎卿聯」,是在描金暗團花的蠟箋上大字正書:
武將宣威自天而下
文臣紀盛如日之升
上款是﹕「炎卿仁兄大人政之」。下款署﹕「正卿鄧世昌」。鈐印:「臣世昌印」,「海軍都督」。
無論書法、措辭,都令人有「大器」的感覺。
一般團花描金的蠟箋的聯對,多用於喜慶頌揚,而內容多是過份的諛詞,在上下款的稱謂上又每扳扯肉麻。
但本聯不涉凡俗,所述的是文臣武將,所敍的是紀盛宣威。那天日的象喻,如見皇華朝禮。書聯者是清政府、民國、共和國乃至日本敵方都推崇的英雄。而受聯者,是天津四大買辦之首,且又具獨立人格。所以其事、其人、其辭,其書都能令讀者凜然生敬。
先說受聯者梁炎卿生於1852年 ,隸籍南海,而書聯者鄧世昌生年是1849年,隸籍番禺。論地是同省相鄰,論時是相差三年,可視為同輩。
再說,梁炎卿在香港皇仁書院學英文,畢業後,隨唐景星到上海,入怡和洋行當練習生。獲賞識。在1874年當上了正買辦,隨後派為天津分行作當家買辦,兼領輪船部買辦的事務。梁炎卿對怡和洋行以外之事概少參加。只隨着當時的風氣,捐過一個頭品職銜。
而鄧世昌呢,少時入教會學校,師從歐人學習英語。「西學湛深,英氣勃發」。在船政學堂五年,均考核優等。船政大臣沈葆楨獎以五品軍功,「為水師中不易得之才」。此後數次出國接收新艦。1887年7月,更從丁汝昌敉平臺灣生番。經李鴻章奏薦,以總兵記名簡放,加提督銜。同年8月北洋艦隊借補作中軍中營副將,仍充「致遠」管帶。其時四十一歲。次年更奏准賞獲「噶爾薩巴圖魯」勇號,賜三代一品封典。
兩人經歷都是對應的。「大夫無私交」,在贈聯中體現了,一個是清廷的高級將領,一個是天津最著名的買辦,官商之間,華堂揖讓之時,總有卑亢皆非,難於得體的尷尬。但鄧世昌聰明,在「鄧世昌贈梁炎卿聯」上,就沒寫鄉前輩之類的上款。而下款呢,更沒有應有的「致遠管帶提督銜記名總兵借補中軍中營副將噶爾薩巴圖魯鄧世昌」的結銜。
而聯中頌說「皇皇者華」的氣象,那是當時社會一種普遍的大感情。那顯得鄧世昌的立言得體,是允執其中。
再說:梁炎卿是怡和首席買辦,而怡和是最早向中國出售軍火和做輪船的洋行,甲午黃海之戰,被日軍擊沉的高升號(為中國租作運兵赴韓之用),就是怡和行走海洋的商船。而鄧世昌是最早派往英國接收戰艦的軍人之一。鄧的洊升,也是由接收開始的。
那麼這一聯之微,卻恰好發生在「鄉誼」和「政經」的交叉點上。
這聯關繫着兩位名人,是「雙璧合」。但我想,欣賞者要是能加上那英雄措語的心思和受聯人是如此的珍襲保存,那麼欣賞意義,又何止是兩名人?那該有一個更深的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