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植到國語疆土的日本歌開出桃花,其實早有先例,只不過人蠢冇藥醫,提示再震天價響也置若罔聞。發出善意警告的是張露,灌錄過最多翻譯歌的兩個香港歌手之一──另一個當然是潘姐姐迪華,她們簡直可稱為樂壇活色生香的聯合國傳譯員,夾手夾腳以中文輸送到華籍耳朵的除了英語日語,還有較陌生的法語、西班牙語和印尼話等等,在「多元」尚未被廣泛提倡的二十世紀中,悄悄給我們上了珍貴的一課。作為帶領大家環遊世界的嚮導,這兩位從來不吝用當地語言講解沿途景色,開宗明義要大鄉里放下成見,大膽嚐試異域的家鄉菜,作派與偷樑換柱打造中式樓閣、企圖沖淡外國情調的歸順派大異其趣。
張露的日曲中唱旗幟非常鮮明,像最具代表性的《蘋果花》和《打魚忙》,日語的篇幅起碼佔四分一,誰都不可能誤會它們的誕生地在黃河兩岸或者尖沙咀。護照上國籍欄寫得清清楚楚,所以陳蝶衣填詞的《望穿秋水》,雖然劈頭第一句便來個「窗外只見桃花依舊冒雨開」,沒有人會白痴到想起李香君濺血的扇子,反而覺得處處櫻花的國度點綴大中華節奏的桃花,嫵媚得合情合理。《夕陽紅》是導演易文作品,乾脆嵌入唐朝崔護著名的句子,扭一扭變成「桃花依然笑春風,往事卻成空」,兜了一圈和典型的日本小調再續隔世緣。「我又回到小城中,再見月朦朧,低頭徘徊小樓東,春去太匆匆。小橋流水煙濛濛,人影已無蹤,天涯飄零不相逢,可憐是歸鴻」,淺白而蕩氣迴腸,入世未深的小不點奉為極品,怎麼卻不醒悟《桃花戀》的桃花,不偏不倚種在同樣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