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一生人 難逃厭棄眼神精神病康復者希望:唔好咁驚我哋

活一生人 難逃厭棄眼神
精神病康復者希望:唔好咁驚我哋

【本報訊】世界總是把他們分隔開去。鄰居不敢跟馮金好同搭升降機,「唔知驚我定歧視我」;古惑仔宋文民改邪歸正,卻要隱瞞跟抑鬱症糾纏多年,「驚冇人請」。還有陳澤基,對精神分裂避而不談,「我個頭好痛」。這些年來,他們努力活出生命色彩,但逃不出厭棄眼神,脫不掉瘋人標籤,只能在內心吶喊,「唔好咁驚我哋」,盼有一天得到社會呼應。
記者:王家文

社區組織協會2007年前出版《一人生活》,訴說14名精神病康復者的生命故事。事隔七年,社協追蹤部份康復者的生活狀況,結集成《活一生人》攝影集,金好是其中一人。她由劏房搬上公屋,不用再跟「鳳姐」同住,也不用面對只穿「底橫」的男租客。上樓地方大了,卻更見孤獨,感情要好的金蘭姊妹和相依為命多年的小狗,相繼離她而去,「唔想見人,個心諗住死」。

馮金好討厭看見別人歧視的眼神。

「我冇傷人害人 我係有病」

金好今年51歲,兩度離婚,育有兩子,但已沒聯絡。第二段婚姻曾有身孕,卻不幸流產,經常掛念愛女,抑鬱成疾,自殺10多次,「有咗精神病,成日唔開心,覺得得自己一個,就會唔開心想喊」。搬上公屋後,獨對四面牆,有時寧靜得過份,她會半夜三更落街,試過上落多次,管理員也覺奇怪,「諗起唔開心事,我會即刻走落街,或者喺樓下公園坐幾個鐘」,釋放心中鬱結。
金好很怕別人知道她曾患精神病,「個個都覺得會斬人」。有段日子她身體不適,乘搭升降機時,鄰居看見她便卻步,不願同行,「我冇傷人,又冇害人,我係有病,但起碼我唔覺得有乜羞恥」。
她不是求憐憫,因為她也是普通人,「唔需要特別點對我哋,總之唔好用唔友善眼光,話我哋有精神病」。

跟抑鬱症糾纏多年,宋文民決定不再做壞人。

償外婆遺願「壞人改到好人」

近年文民歡容得多,還會說笑,「自殺過五次,可能耶穌唔收我」;煙也抽少了,惟獨一日只吃一餐,生活沒多大改善,「冇錢,好貴」。他今年44歲,初中開始行古惑,坐過四次監,92年最後一次出獄,社工上門時突然情緒失控,「我都唔知有精神病,自殘、打心口、打頭,跟住社工轉介去睇街症,醫生話有抑鬱病」。
文民童年時被炮仗弄盲右眼,左臂紋上的「落山鷹」,自從患上抑鬱病,乏力再展翅,「覺得好冇用,點解有呢個病?」每當失落,只想到死,去年母親聽完老人講座,被騙去11萬元,「佢成世人嘅血汗錢」。他一時想不開,服食247粒鎮靜劑尋死,「但腦海一閃,打畀教會報警」,再次救回一命,「之後冇再諗過」。
文民做過運輸、廚房,每次見工,他都不會透露有精神病,「驚冇人請」。上了公屋,他卻勇於向街坊、保安員坦白,「同佢哋講我有精神病,冇隱瞞,亦冇人歧視我」。過去七年,病情有起有伏,但他過得很開心,終償了外婆的遺願,「由一個壞人改到好人,冇做為非作歹嘅事」。
澤基記性很好,最愛講從前,「細個時發燒,流鼻血,個頭又受傷兩次。未讀小學時,喺閣仔跌落嚟撞穿。另一次喺沙頭角鹽田社做支青,俾同房偷咗個尼龍袋,我追出去,佢用皮帶打我」;還說得出常欺負他的支青名字,「黃炳權做組長,佢夜晚讀埋啲黑社會詩;曾憲波借咗我本整收音機嘅書,三個月都唔還」。做支青那場10年浩劫,許多人都一世記得。
澤基健談和藹,但有些事,他不願記起。1974年,表姐有天帶他看醫生,「唔知睇乜病,個醫生肥肥哋,叫我舉起手,又問有冇人跟蹤你、害你,我話冇」。那年他只得24歲,確診患上精神分裂症,從此避而不談。
他最親的弟弟死於肺病,也不願接受。近年搬上公屋,跟鄰居關係不錯,「有啲都知,不過我冇講,睇得出嘅……」別人的目光,其實他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