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第五區有間戲院辦公路電影專題,積尼高遜早期的《天涯浪子》和《迷幻車手》榜上有名,真正想重溫的是打着「反英雄」旗幟的前者,但既然排在同一天接踵放映,一時心軟把後者也看了。原來The Band的《重量》,初次出現聲帶竟然是這部丹尼斯賀巴導演的嬉皮士版《在路上》,當年我連純民歌的卜戴倫也一知半解,遑論伴他大癲大廢搖滾的樂隊,左耳進右耳出,聽了等於沒有聽,事隔幾十年才終於恍然──說出來慚愧,我的六十年代真是完全白活了,什麼都跟在大人尾巴湊熱鬧,什麼都不懂。
幾時開始察覺《重量》存在的?一九七八年馬田史高西斯將「樂隊」告別演唱會拍成紀錄片《最後的華爾茲》,我和男友A一個為了卜戴倫,一個為了鍾妮梅藻,上畫第一天就各懷鬼胎攜手捧場。似乎是孖結街華菲戲院,音響設備非常身歷聲,雖然全片梅藻只唱了一首《Coyote》,忠實粉絲也心滿意足──正式出場前站在後台替紐揚的《無助》唱和音,銀幕只見背光側面,我已經興奮得尖叫。主角的歌一概陌生,只聽過鍾拜雅絲翻炒的《他們生擒老狄斯的一晚》,想不到原唱者果然名不虛傳,勃發的英氣激動人心。打鼓的Levon Helm佬味逼人而來,輪到他主唱的時候特別打醒精神,「拿掉芬妮的負荷,免費拿掉負荷,拿掉芬妮的負荷,然後然後然後,把負荷加在我身上」,簡直性感到不能。這首歌令我想起那個甜美的夏季,吃不完的自製胡蘿蔔蛋糕,三隻脾氣各異的貓,早上不必起床做正經事,黃昏打開黑白電視,永遠在播英國片集《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