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在家清理電腦檔案,找到了好幾篇小芊今年初在課堂空檔悶極無聊寫下的英詩。其中一首名為《LOST》的,竟跟媽媽這幾天的心情極度吻合。
"Why is the sun shining, on a day so dark of fear?
Shouldn't it be raining, while the anger reappears?
Everything is lost, everything is gone.
Except for yourself, in you."
創作這詩,她說是因為掛念已離世的金毛犬好友Goldie。一些至愛的人和動物,甚至是美好日子的遠離,都給我們帶來傷感;而由於對未來的不確定,傷感同時會帶來恐懼與忿怒。一個九歲小人兒對生與死、對歡樂與悲傷的體會,原來較成年人來得還深刻。
心理學有所謂寫作治療(writing therapy),即透過文字抒發內心的鬱結。此理論的倡議者James Pennebaker要求兩組參與者,連續四日每天用15分鐘寫作,其中一組寫下生命中傷痛的經歷,另一組盡量客觀不帶情感(譬如寫寫當天的時間表)。結果發現,坦白披露傷痛情感的一組,往後數月求醫次數明顯較少。日後的研究進一步證實,寫作治療能令參與者的情感獲得釋放,長遠而言有助提升免疫力。
現今的學生有着各種各樣的壓力,尤其開學月份,由天堂返回地獄的感覺特別強烈。要求小學生透過寫作抒發感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能因為太過習慣機械式的背誦,對於宣洩情感,總是「刁僑扭擰」。寫童詩,相信是一種較易令孩子接受的表達形式。(順帶一提,中外專家結論一致,無論是以中文還是英文書寫,創作童詩均有利提升語文水平。)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壓力,大人有大人的傷痛。關於寫作療傷,想起了著名科普作家李偉才。「十九年來,你的幸福和快樂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自你離去後,這些都成為了沒有意義的東西,世間上已經沒有真正重要的事情了。」他19歲女兒在毫無原因全無徵兆下,突然在家中跳樓自殺。出事後的兩年,他寫了五十多封信給已離世的至愛,有時閒話家常,有時傾訴哀思,那種撕裂人心的痛,寫的讀的都是一字一淚。
《走過死蔭的樹下》是莊紹賢醫生重組妹妹只有短短19年的一生,妹妹莊訟賢正是2008年在赤柱給倒下大樹壓過正着的港大學生。兩姊妹由形影不離至天人永隔、父親對失去最愛的難以釋懷,讀時相當令人動容,尤其是往後接二連三發生塌樹殺人事件,令人更覺生命荒謬。
寫這篇文章時,窗外陽光普照,我心情非常低落。人大就香港2017政制改革方案拍板,等於宣佈一國兩制提早玩完。"Everything is lost, everything is gone."美好日子加速遠離,不久將會統統成為追憶。朋友說對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有道義責任,不能一走了之,但無論如何要讓子女移民外國。On a day so dark of fear,請容許把文章的調子調得較為灰暗,以治療因香港民主死亡帶來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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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媒人、兩女之母。徘徊於工作與家庭之間,終日嘔心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