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忍者龜到巴西龜 - 陳嘉銘

由忍者龜到巴西龜 - 陳嘉銘

《忍者龜:變種新任務》再次叫出自1984年的漫畫變種烏龜成為主角,在銀幕上翻騰武鬥,而牠們擁有不死身,就不同於原著,說是因年幼女主角把牠們救離火場,不至燒死,才有變種。
看到女主角手持小缸運載小龜,我想到自己小時曾經養死的巴西龜。那是兩頭雌雄難分小龜,被放入小缸,擺於窗前;才幾個月,遇上寒冬,小龜突然仰身不動,頭伸長得如同不連龜殼!我知道牠們死了,就把牠們埋葬。
不死變種與枉死小龜,都觸動我的童年心靈──我為漫畫主角興奮,卻替現實小伴哀傷;然不明不白的,倒非小龜死因,而是想像落差,竟如千里。畢竟龜就是獨有沉重肉身,可被多元演繹。
文化研究說這是「再現(Representation)」,即事物可一而再再而三被添加呈現。當然小時候我沒有這種學術理解,只是不明為何《伊索寓言》的「龜兔賽跑」裏,烏龜竟可慢行勝出,以寓沉默苦幹,終可成功;而同樣出於1984年的日本漫畫《龍珠》,竟又有一個從來不似烏龜的龜仙人,因為身揹龜殼貌似長者,卻又武功高強,與「龜兔賽跑」的想像格格不入。小時候沒有想到,雖然同有龜名,卻都是虛構角色,也就可以天馬行空。
然而慢行龜與龜仙人倒有共通,就是文學與漫畫創作,就是愛那出其不意,前者原來可以勝過驕傲白兔,後者竟又可見衫下爆肌,更有龜波氣功。又是虛實落差的一大明證──我在現實見過最大威力的烏龜,僅有被說成可炮製為控制面上爆瘡的龜苓膏,以及牠由廣東話幻化所成的「縮頭烏龜」,成為惡毒狼死的罵人話語。
對烏龜的想像還未完,因為更加莫名其妙的,是龜來到我城,卻更多見成人帶着小孩,到昔日的裕華國貨水池旁邊,用其時刻有英女皇像的硬幣擲向裏頭大龜小龜,說是擲中龜頭就可長生。我見一池硬幣,不知那是對女皇不敬,抑或是以迷信招徠,卻巧作城市奇聞,集體回憶;傳聞未盡,可我竟偶有聽到成人以「龜頭」一詞,言及男性性器官,教我不知那是褻瀆烏龜,抑或那是男性自製長壽的有力想像,進而沾沾自喜。
這些都是我在未養死小龜前,對烏龜的接觸與聯想,可現實卻是,懂得縮頭的烏龜,原來才見生氣,而把頭伸得極長,翻身僵硬的,倒不是性能力想像的持久可喜,而是已死身軀,返魂乏術。至此,我知道雖然我們對烏龜想像的多,可是對愛護龜科動物的認知少之又少──就像我小時無知地把養龜小缸置於寒冬窗前,或把牠們冷死;更甚者是中國人對烏龜長壽的想像極深,也或低估了龜科存活的風險。
忍者龜因變種而來,為儆惡懲奸製造希望,可現實只有龜科面對絕種危機,而見絕望生態,這,又是一大落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