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初起,萬青屴是中央美院的學生,有一回中央美院一眾學生批鬥班主任程永江,眾人高呼打倒口號,但萬青屴卻覺得程老師很好,不應該打倒,沒有跟着大伙振臂喊口號,這就被其他造反派同學發現,這還了得,立即把這異類萬青屴揪出來,推上台上陪鬥。萬青屴遂變成學生中的牛鬼蛇神,先在北京電影學院地下室隔離審查,幾個月後轉移到關押一眾中央美院老師的牛棚。牛棚中數萬青屴年紀最細,因名「小棚友」。
萬青屴與一眾「反動學術權威」吳作人、田世光、黃永玉等大師級人馬關押在一起。老人夜尿,怕住上鋪,於是「小棚友」可以凌駕眾師之上了。萬睡上鋪床,而下鋪床是李苦禪。後遷移至另一室,萬也是上鋪床,騎在李可染頭上。 在牛棚生活很苦,要勞動,洗廁所,寫檢討,又吃得差,還被歧視。飯堂有位分發飯菜的師傅也姓萬,在萬青屴托缽領食物時,就曾出言罵萬青屴說:你也配姓萬?這萬師傅連湯連菜的一勺,故意倒掉半勺才分給萬青屴。
苦盡甘來。文革後期,萬青屴被調入北京畫院畫畫,在藻鑒堂中國畫創作組工作了三年,其間萬青屴拜倒那「牛棚」下鋪的李可染為師,算奇緣了。1976年再經李可染同意拜陸儼少為師。得「北李南陸」兩家真傳。到中央美院招研究生時,李可染又招收萬做研究生,畢業後分配入中國畫研究院籌備處創編《中國畫研究》。
就在他努力工作的時候,災星忽降。話說中國畫研究院成立,國務院副總理谷牧出力不少,黃冑也花大氣力。但黃冑丘八習氣重,法制觀念不强。當時中國畫研究院訂了數噸宣紙,財務審計時發現缺了一半,警惕之下展開調查。文化部同時要萬參加文化部三個調查組之一的「藝術局調查組」(由藝術局李剛局長『李怡叔父』領導,除此外還有另外兩個調查組負責經濟財務等方面的問題),萬並執筆寫過關於中國畫研究院現狀的報告。有一天,黃冑請萬在友誼賓館吃飯,全廳只一桌二人。黃問萬,我待你如何?萬答:很好。黃再問:上頭調查我什麼?萬不能答,也無法答。當時黃冑是借谷牧名義壓文化部,稱谷牧提議他當畫院院長,黃冑提出由李可染任院長,他本人願意出任常務副院長。文化部調查後發現,谷牧並沒有提出過院長人選問題,因此文化部開始對黃冑不信任,後來黃冑也就被攆走了。其時畫院的一位司機因別的事情犯案被捕,供出曾受命要「教訓」萬青屴,還要傷及他的妻兒(據猜測或是黃冑部下親信所策劃),萬一家三口處境危險,每日提心吊膽。看來北京呆不下去了。1984年萬出國留學,在美利堅開展人生另一頁。
萬青屴到堪薩斯大學隨李鑄晉教授攻讀,得博士銜,1989年港大美術史學系莊申教授退休,美術史教席遂有一缺,納爾遜博物館何惠鑑教授叫萬申請此教席,結果在十多位候選人中跑出,遂與香港結緣。2006年萬青屴在港大快退休了,浸會大學借調去草創新成立的視覺藝術學院,出任講座教授,直到前兩年雙六年華始正式退休。萬在香港二十多年間,培養了數十位碩士博士和博士後研究生,在美術教育方面是貢獻良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