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紗照 - 楊靜

婚紗照 - 楊靜

遠赴大學之前那個暑假,三個女孩本想一起做點什麼,來紀念少女時代的尾巴,也為日後分離的日子裏添一筆回憶。可天氣燥熱難耐,去南方旅行的計劃只好擱淺。三人百無聊賴窩在家裏翻雜誌,暢想未來,所關心的,總繞不過未來將會身在何方,當然還有各人的戀愛際遇:一個想去意大利做家庭主婦;一個希望在都會做事業愛情兩不誤的現代女性;剩下一個,則一如既往的迷茫,既沒有成形的藍圖,又對什麼都蠢蠢欲動。
其中一個女孩講到深處,眼睛一亮,指着手上雜誌的跨頁廣告說:「我知道我們應該做什麼了!我們一起去拍婚紗照,每人選十套禮服,拍他個一百張。十年二十年之後,再回首,一定妙趣橫生。」不愧多年好友,另兩個一點都沒有質疑,一個說:「實在是好主意,也許再過幾年,皮膚沒有現在這麼水嫩,腰身也粗起來,還得專費力氣減肥呢。」一個哈哈大笑:「或者根本沒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到時候也可以PS上去一個肌肉球星或是性感小生!」
真去了攝影樓,三人才發現囊中實在羞澀,至多只能租兩套婚紗,不過影樓老闆為她們的天真趣致打動,又加多一套給她們。三個女孩由此在試衣間裏流連忘返,這件還沒完全上身,眼睛已盯着高處衣架的另一件了。想遠嫁地中海的那個最鍾意浪漫情懷,專撿蕾絲、繡花外帶頭紗的幾件蓬蓬裙,整個人打扮的像公主蛋糕,站在鏡前憨笑;現代女性本人瘦削高挑,喜歡的也是剪裁簡練的風格,尤其可以露出性感鎖骨的直身長裙;而好奇寶寶的那個,則什麼都要試,卻永遠拿不定主意──其他兩人打趣說:「不如你不要選白色的,按你的性格,婚前肯定已經試遍各色男士,絕非羞澀處女了……」她權當恭維,不怒反樂:「難不成要專門做一件彩虹色的給我?」
試衣間裏嘻嘻哈哈,鬧成一團,有個在隔壁化妝的準新娘不由豎起耳朵聽着裏面的瘋話,又好笑又好氣。她自訂婚來,忙得馬不停蹄,訂日期、訂酒席、訂婚慶還不是大事,最麻煩是要兼顧兩邊大小家人的時間癖好在細節處下工夫;雖然新郎陪着她鞍前馬後打理一切,但總不及這三個小女生如此無憂無慮、全然為己。雖說情境完全沒有可比之處,但也宛然憶起自己多年前一樣肆意的時光。
終於,門開了,她忙轉頭目不斜視,但仍通過鏡子打量着三個小人兒,果然青春無敵,臉上都泛着紅暈,眼睛都有光,緊身的婚紗也給她們平添了幾絲女人氣。先前不苟言笑的化妝師也暫時停下手上的工夫,嚇唬她們:「你們不怕未來老公不小心看見你們的婚紗照,以為你們已有婚史瞞着他們嗎?」
三人攤手不屑:「才不怕,要怕的是太多男人看到這麼美的新娘如狼似虎一起撲上來。」少女無畏,惹得在座人都忍俊不禁,就連有些憔悴的準新娘嘴角也下意識地彎起來,轉身對化妝師要求:「可不可以先停一下,剛剛有件鍾意的婚紗,覺得不夠高雅沒有選,現在後悔了,給我幾分鐘換上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