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寫「香港會地震?」訪問了《香港工程考》作者馬冠堯,談到城市設計潛藏的災難還包括疫症。文章還沒寫出來,就爆發伊波拉疑雲。
香港發生多次風災,建築要求相當高的防風設計,卻不重視通風。2003年的沙士,明明是一記警鐘,政府當時亦委託中文大學建築系教授吳恩融研究城市通風,但十年過去,情況竟然更壞。馬冠堯以青衣一間酒店旁的屋苑為例:「那建築最離譜,一邊是沒有窗的!」
以前建築物的廁所是規定有窗的,但自從青衣那屋苑成功申請豁免,廁所就可以用抽氣扇代替。「廁所只有抽氣扇,那些廢氣抽去哪裏?」馬冠堯形容廁所外就是像電梯槽一般的管道,裏面很容易發霉,廢氣一下子又經抽氣機回到廁所。那氣槽有定期清洗嗎?抽氣機如果壞了怎辦?這些工程設計問題,遇上疫症就變災難。
馬冠堯曾經是建築署的土木工程師,2005年退休後在香港大學念中國歷史,一邊讀,一邊收集香港的工程歷史,2010年開始寫《香港工程考》,用了一年時間整理開埠初期的工程資料,接着《香港工程考II》寫到戰時,現在正埋首第三本,終於寫到戰後香港城市建築如何應付人口急增。
他坦言香港所有專業人士的質素,都在下降,醫生也差了(病理報告都弄錯!),而工程師更缺乏想法。「香港工程師入到政府,只是技術官僚,所有新設計都一定找顧問,顧問也不會想最好的設計,因為投標制度是價低者得,一定用最少的錢搞掂。」他指以往酬金和成本掛鈎,工程費容易過大,但為了酬金做了不必要的工程範疇,大家會看到,而專業人士就因為自律受尊重:「英國人對專業操守把關很嚴格,但現在工程師變成生意人,投標要盡力低價,和商家沒有分別。」
以前香港無論起水塘、鐵路,所有大型基建計劃都是問英國,現在官員眼睛改投大陸,但大陸工程設計並不可靠。馬冠堯在四川地震後,義務替一些慈善團體去跟進學校的建築進度,「大開眼界」:「沒有東西是真的,都是假的。最滑稽是有一間學校,監工的工程師沒有守職份守住工程質素,我建議舉報及換人,誰知去另一間學校,又是那工程師!原來他在某個會的牌吊銷了,可以用另一個會的牌繼續執業,這是怎樣的專業?!」
「總之,一八年後我不會去大陸。」他說了一句戲話。
我聽不清楚:「為甚麼一百年?」
「是二○一八年。」他指正,水泥建築的壽命本來就有期限,香港建築撐到50年並不算差,而內地豆腐渣工程繁多,20年就會開始出事,以內地廣泛建築的年期計算,他推算四年後,內地會開始不斷出現樓房、天橋等倒塌意外。
馬冠堯七十年代當上工程師,當時數據靠人手推算,電腦普及後,上司很不放心:「你怎可以只靠電腦?」馬冠堯說現在人人都用電腦,但身體設計完全追不上,人類身體還沒有設計可以坐這樣久,眼睛這樣長期看螢光幕。「以前食物有毒,可以嗅到吃得出,可是核輻射聞不到,農藥也吃不出,人類發展的速度,令原本的保護機制全部廢晒!」
他現在可以埋首研究歷史找出問題根源,因為一張紙、一張相片尚且有方法可以長期保留,日後全部是電子檔案,就算有備份,機件一壞就可以永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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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記者,著作包括《剩食》、《有米》、《死在香港》等,相信垃圾都是放錯位置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