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憲益先生的一些書 - 周運

楊憲益先生的一些書 - 周運

我和同事曾在2006年8月2日去拜訪了楊憲益先生。當時我們下午2點左右到銀錠橋旁楊先生的家。對着橋的是大金絲胡同,再往右走一段就是小金絲胡同了。六號院就是楊先生的家了,是個獨門小院。有個農村男人模樣的人開了門,把我們讓進屋去。在東屋白色沙發上坐着的就是90多歲高齡的楊先生了。楊先生白白的頭髮,正襟坐在沙發上。趕緊跟他握手。老先生說,他右腿沒法站起來了,又讓保母給我們倒水。拿來兩本他新出的《譯餘偶拾》(山東畫報),簽字送我們。說裏面有不少錯字,剛跟山東畫報簽完合同不久,三聯就找上來說要重印,真可惜了。又說到他翻譯的作品,例如《奧德修紀》、《羅蘭之歌》,還有阿里斯托芬的喜劇《鳥》。而出版社重印他的書,也沒跟他打過招呼,更別說寄樣書和稿費了。說到重印他英譯的《紅樓夢》,外文出版社也是連招呼都不打,其中人名出了很多問題,可謂錯得一塌糊塗。
他說以前譯阿里斯托芬的喜劇《鳥》和《和平》,都是雜誌要登,就譯了。後來《鳥》出了,而《和平》就沒有,時間長了,也不知道稿子去哪裏了。如果他年輕點兒的話,也可以再譯,可是老了,沒有精神了。我提到他譯的維吉爾的《牧歌》,是人民文學出版社50年代出的,他說都沒見過樣書。我又問到楊先生的藏書,他邊上的一溜櫃子裏都是黑皮第11版的《大不列顛》,都是國內買的,還有黑皮精裝的《加塞爾文學百科詞典》,邊上有本綠布精裝的英文羅斯托夫采夫《羅馬帝國社會經濟史》。楊先生說這些書多是他那個加拿大女婿的。而他的書,從英國牛津帶回來的,都裝在木箱子裏,在抗戰勝利後,從重慶裝木船運時,船裏裝煤油,就和煤油一起失火燒掉了。後來在東安市場買了些,但他沒有太多書。又讓我去看裏屋床邊書櫥裏的書,我打開櫃門一看,沒有幾本楊先生的著作,頂上有本英文的《儒林外史》(外文出版社的),下一格還有他新出一溜清一色《譯餘偶拾》。再就是一些他譯的小冊子。有本《日本繪畫史》,是譯者常任俠簽贈給他和戴乃迭的。有一套《管錐編》,一看是96年的新版,我還以為是錢鍾書的簽贈本呢。一本老版商務《中國伊朗編》,品相很好。有本外文書扉頁上有著者用中文寫的「贈翻譯大師楊憲益」等的字樣。又到南面書櫥去看,有些民國的老書,例如沙畹的作品,還有民國時期中研院史語所《集刊》和馮承鈞譯的歷史書。有本意大利文書,該是楊先生的英文自傳《白虎星照命》的意大利譯本了。柳存仁的三本精裝《和風堂文集》(上古),扉頁有「存仁贈」的紅色小方印。還有一套四本的《白居易集》。而靠南牆西南腳的桌子上擺着一張水彩畫,看畫上那個英國女人就是戴乃迭了,還有那句著名的題詞閃着銀光。
後來得知楊先生患病住院,以及最後去世的消息,錯過了再次向他請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