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提起《男人之苦》，讓我自揭瘡疤，告訴你向來牙擦擦以精伶自居的食字獸，骨子裏其實多麼遲鈍吧。這個日本長壽庶民喜劇的男主角叫寅次郎，由渥美清飾演，我每年兩度追看的地點在三藩市，所以一直跟鬼佬屁股，稱他為Tora-San。九六年渥美先生與世長辭，拍了四十八集的系列成為絕唱，導演山田洋次另闢蹊徑，武士三部曲之外還重拍小津經典，老而彌堅更上層樓，生得晚的觀眾可能不知道，多產的他年輕時譜寫過膾炙人口的流浪之歌。這批電影市面有光碟，但數目太龐大了，而且幾乎次次看都要賠上眼淚，早就乾塘的傷心人可免則免，於是沒有搜集，那個處處碰壁的土佬，久已不曾在我腦海蹓躂。
前幾天在東京Midtown的冷氣空間避暑，吃過平田牧場的金華䐁，暫時不能消受抹茶紅荳刨冰，信步踏進五百年老字號虎屋消磨時間。賣和式菓子及羊羹的店鋪，半爿鋪面是展覽廳，我每回都一定兜圈，今次展出民間虎形小玩意，既有紙老虎，也有布老虎，樸素之中非常俏麗，教人愛不釋手。盤算着買兩隻送給屬虎的前男友，忽然發覺簡介充斥「寅」字，這才恍悟：哎呀，「寅」當然是「虎」。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有一部荷里活戰爭鉅片，片名由突擊行動的代號組成，叫《Tora!Tora!Tora!》，中譯《虎虎虎偷襲珍珠港》，怎麼我Tora-San前Tora-San後，腦袋居然生銹到沒有把它和「寅」字配對，從而尋獲大貓的蹤跡？廣東話「苦」「虎」同音，那個中譯原來暗藏機關，我真是太對不起師爺的苦心了。何況，唐寅不是字伯虎嗎，人蠢冇藥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