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個有計劃的人，但30年前，我做了一個低能的決定，我存起了一瓶Chateau Cheval Blanc 1974。不因這是一個偉大年份，相反，這是被形容為波爾多葡萄酒的災難年。你可以參考一下《The Wine Cellar Insider》的評語：“Save your money”。僅此一句，沒有多，沒有少。
我的計劃是等待她40歲才開瓶，看看災難年會有多災難。剛剛在一個以波爾多葡萄酒年份為主題的活動中，我與一班酒粉揭曉了她的下場。
我不是唐唐，不能挖地窖藏酒，也從未光顧Octavian，存酒只靠一個酒櫃。幾十年來酒櫃壞過好幾次，又搬家無數次，總之不是完美儲存狀態。開瓶前一刻，看着偏低的水位，內心更戰戰兢兢。
看色澤，混濁不堪，毫不樂觀。一嗅之下，沒有corked，也無異味，放心倒入口腔。花香、果味預期地蕩然無存，天然酸度也幾乎人間蒸發，不過，她並沒有死掉，酒體結構仍未崩潰，散發着野菌、菜乾、陳皮梅的味道，老而不疲。我沒有感受到一般好年份波爾多一級莊老酒帶給我的愉悅感覺，但她能夠在全世界最不被看好的條件下仍然活着。這是殘酷的現實，災難年只是小莊的災難。
普遍人會認為「酒越老越醇」，以為葡萄酒也是越老越好喝。事實上，市面上大部份葡萄酒捱不過十年，只有少數例外，波爾多列級莊的產品是其中例子。葡萄酒的陳年能力被無限神化，越強的葡萄酒，越被捧為神之水滴。但很少人會懷疑，究竟葡萄酒為甚麼要陳年？
陳年不再是優點
葡萄酒酒精只有十幾度，不穩定，易變壞，幾百年前沒有今天的先進物流配套，要出口，需要大量防腐劑。單寧便是葡萄酒的天然防腐劑，波爾多酒莊早就明白這點，於是集中火力培植單寧強的Cabernet Sauvignon，釀成的酒便可安全運銷世界各地，順利成為了國際酒壇巨星。問題是，當消費者買了回家，卻要等待單寧完全成熟才適合飲用。經常聽到有人說，喝新年份的波爾多葡萄酒有如強姦未成年少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世界變了，現在運輸有空調貨櫃，運送時間也大大縮短，葡萄酒已經沒有必要含有大量單寧。陳年能力不是優點，是缺點。你可能不為意，波爾多酒莊都在悄悄改變，現時生產的新酒，單寧比以前輕多了，一級莊的災難年產品，大概不會再萬壽無疆。不要低能如我，人生有幾多個30年？在寸金尺土的香港，你又知否儲存的成本有多高？
Chateau Cheval Blanc： http://www.chateau-cheval-blanc.com
作者：劉偉民
現任大中華酒評人協會主席，自由撰稿，偶爾著書出碟教學釀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