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找到一本當得起「書香、酒烈」這四個字的書——《春膳》。
首先得說，吸引我翻開這本書的，不是「春膳」二字，也不是它有型的紅黑封面設計，而是Allende（阿言德）這個名字。心想這位把情色跟膳食寫在一起的魔幻現實小說家，不會跟被智利獨裁者皮諾切特暴力推翻的民選總統阿言德有關吧！誰知兩人原來是表親，她還受73年的政變及白色恐怖牽連，要長期流亡玻利維亞！經歷過政治激情激鬥，拚命在文字世界跟魔幻現實間穿梭，再肆意追求美食與情色人生。她的一生真不是酸、甜、苦、辣和鹹鮮等味道可以說得清。
回頭說《春膳》，所謂「春膳」跟「春藥」是表兄弟，說的是催情飲食。阿言德以她幾十年來的食慾和情慾糾纏經驗，滙集成一本回憶錄，讓大家知道她是如何充份地把孔子「食色性也」的道理身體力行、教大家如何邊調味、邊調情。從最簡單的喝香檳吃生蠔，說到長滿棘刺的海膽，「牠們散發出一種來自海洋深處的味道，還有別的東西……」，還有牛肉、蛋、朱古力和蜂蜜的秘密。最意想不到的，是原來蔬菜同樣有催情奇效，例如茄子、朝鮮薊、芹菜和小黃瓜等，總之就是一些充滿葷腥味的植物。
阿言德的一位男性朋友就把一道法式茄子煲弄得出神入化，教他的情人慾罷不能。他的茄子煲不僅有茄子，還加上洋葱、青椒、番茄、大蒜、芫荽、荷蘭芹、九層塔、丹桂粉、辣椒粉、鹽和胡椒。茄子用橄欖油炒過，蓋上鍋蓋，以極小火熱一小時。這位先生還可趁空檔淋浴，換上最好的襯衫等候女友來訪，再用那鍋茄子煲的香味「迷惑」她。
書中還有很多類似的挑情菜式，有的奇特得令人難以置信，有的只不過是家常小菜。她最拿手的，便是「和解湯」，還有俄國末代沙皇顧問拉斯普丁（Rasputin）的「烤松露」。至於以肥美多汁的挪威熏鮮魚、蝦夷葱碎、新鮮雞蛋、大白鱒魚子醬、新鮮鄉下牛油、兩茶匙酸奶油、鹽和胡椒弄成的「女皇的烘蛋捲」更是溫存過後的妙品。
每星期做一次「春膳」，恐怕花一年也弄不完書上介紹的挑情菜餚。不過，阿言德不諱言菜餚雖重要，但其心思、手藝和誠意才是打動情人的秘方。對女士而言，用心為她下廚的男人分外性感、瀟灑和體貼，要打破男女之間的隔膜實在事半功倍。
挑情當然不能有餚無酒，阿言德不算是酒中仙，但不管是餐酒和烈酒她都嚐過不少。對於如何搭配食物、如何配合情調和環境，她也有板有眼，讓飲與食相得益彰，不想犯低級錯誤的人大可參考一下。
最難得的，是阿言德在美食、春膳和好酒之間穿插了不少有趣又有味的小故事。有的教人看得心如鹿撞、有的教人回味無窮、有的教人低迴不已。法國大革命時的勞頓公爵因開罪皇上而被判死刑，上絞前他要求一份搭配白酒的生蠔，與行刑者分享，公爵對行刑者說：「你也來一點，因為執行你的任務需要勇氣。」
一頁一頁地翻着書，彷彿嗅到茄子煲傳出的陣陣濃香、烘蛋捲的清香、魚子醬的鹹香、松露的清香、Calvados酒的蘋果香……這便是真真正正的「書香、酒烈」！
作者：盧峯
六十後的一代，一頭栽進新聞前線，見識過影像的凌厲，仍相信文字的魅力，愛邊喝威士忌邊看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