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的眼睛盯着台上天王巨星，也別忘今天接受我訪問的這幾位歌手或和音歌手──岑寧兒、黃凱泰、馮曦妤和周小君。年輕時，他們不約而同瞄準那些站在黑角裏的和音歌手並說：「我想做那份工。」他們的夢想是「我哼一個音，大家然後接龍下去」。歌星可選自己的調子，和音歌手定要練成比歌星更廣闊的音域，「我們就是在萬人合唱時，仍能唱出自己的二部旋律。」即將上映的奧斯卡最佳紀錄片《我就嚟是歌手》（20 Feet From Stardom）有這一句：「這20呎的距離很遠，和音歌手既是踏腳石，亦可以是流沙。」他們曾在這段距離掙扎，「因為站在前台，就不能純粹唱歌。」但這20呎，不是高低之分，只是向左走，向右走。
記者：陳芷慧
攝影：陳永威、梁志永、潘志恆、伍慶泉
黃凱泰 當和音歌手得靠人脈
和音歌手除要唱得好，還要夠快，不然就丟了自己的飯碗。
和音歌手黃凱泰（Mark）正在前往演唱會場地途中，接到監製來電：「喂，Mark！今晚場show我想玩多首外語歌，你幫我度掂和音喎。」他哦的一聲回應便掛斷電話，心裏一沉。這四個小時裏，他邊化妝更衣邊寫譜：「真是我和化妝師的大考驗，我緊張到從心底震出來，一臉汗顏，點化？」一場演唱會中，和音歌手經常被欺負，監製派譜，鼓手、結他手和琴手，人人都有譜，就只有和音歌手沒有，眼光光，手空空，死死地氣即刻寫份和音譜，向監製唱完一遍後，「然後他說，這裏不夠豐富，你可以做得更好。」但怎樣做？「自己諗啦，你得嘅。」這句認真諷刺，演唱會要cut budget，首當其衝的就是和音歌手。
80年代樂壇蓬勃，四大天王巨星演唱會，十個和音歌手像一隊兵站在後方，今天演唱會可以有三、四個和音歌手已經偷笑。所以今時今日做和音歌手，最好像Mark那樣萬能，監製請他一人，既可邊打鼓邊和音又能彈結他。「總之，平靚正。」兩年前他回演藝學歌劇，跟行內人鮮有來往，回來後山窮水盡，多得伯樂馮穎琪提攜：「Mark邊彈結他邊唱歌，可以很壓場，他做和音時亦好安於本份。你叫他開金口唱歌劇，他都耍手婉拒。」Mark都曾經掙扎過──唱得好過你，點解要幫你唱和音？今日他明白能當和音歌手也得靠良好的人際關係，「歌手容易相處就乜都得。」
馮曦妤 被要求唱得好味啲
馮曦妤（Fiona）幸運地在2008年「上岸」轉型做歌手，她說：「單做和音，根本不能夠為生。」唱demo收幾錢？「唱demo哪可以收錢？只可為興趣，幫朋友。」她和Mark不約而同地說。「不知是否一件好事，我從來沒有把自己定位為一位和音歌手，廣告配音我都樂意做。」Mark說。
但廣告配音這份工也不易做，馮曦妤說：「廣告商會要求聲音配合產品形象，例如唱得輕柔、自由奔放一些……非常抽象。」Mark即笑說：「那是衞生巾廣告嗎？」最深刻的一次是某快餐店廣告，馮曦妤說：「廣告商不斷要求我唱得好味啲……我惟有腦裏不停想着那冒煙的牛扒。」
周小君 連震音都跟足歌手
想訪問老牌和音歌手，音樂監製趙增熹即說：「你怎能不訪問小君老師？」周小君第一次在梅艷芳演唱會上唱和音，就認識趙增熹，「其實最初我都不知甚麼是和音，後來哥哥（張國榮）的廣告找我唱和音，那時我才明白。」周小君憶述。其後，她離開電視台在酒店唱歌，間中會幫和音歌手做替工，「才發覺做和音歌手，每次接觸的歌都不同，於是便全職唱和音了。」直至今天，周小君依然是趙增熹御用和音歌手，除因為她聲靚之外，她那套仔細的和音法是無人能及。
要留意歌手的聲線、大細聲、輕重、咬字、呼吸，才可以做到所謂「blend」，即完全混和，「連一拍幾多粒震音都要跟歌手一樣。」如模仿張國榮，要學其滑音，「要唱得頹啲！」陳百強呢，咬字則要字正腔圓。回想80年代娛樂事業正盛，小鳳姐、學友《雪狼湖》音樂劇，一開幾十場，「下午綵排，晚上演唱會，然後還要趕往錄音室錄和音。」這套和音法就這樣密集地苦練出來。唱歌以外的時間，大家有默契地不說話，要養聲。小君老師自有一套神級養聲法：「我習慣說話也要提丹田氣。」
主音與和音，這20呎的距離，看到的風景截然不同。前者經歷一生高低起跌像花開花落，後者看似平淡如水，卻在後方目睹這一切。
「張國榮封咪演唱會，最後那個封咪儀式，他慢慢步向前，我們都感到他的不捨，和音歌手們都哭了。」這些場面多不勝數，「要不斷提醒自己抽離，深呼吸，一喊就會變聲。」梅姐最後的演唱會小君沒有參與，但那隻影碟在家裏依然原封不動，「好像他們沒有離去。」她啜泣。星光背後，反觀自身，1997年後樂壇滑落，「忽然間很空閒，楊千嬅主動找我學唱歌，我才發現可以當老師。」她自豪至今仍未離開過音樂，早前參與的音樂會竟有四位和音人合唱，「可以一起和聲，很享受，非常珍惜。」
幫巨星和音心得
岑寧兒 望主音和音兩兼唱
現在有一些由無伴奏組合而成的和音隊，比從前個人單位的和音歌手更具默契，岑寧兒（Yoyo）與合唱團團友組成的Charatay就是這樣。「我們還未學懂寫譜時，每人唱不同的調，結果一唱就和。」他們更可以邊打牌邊唱和聲，郭偉亮（Eric Kwok）開演唱會，那時還是學生的Charatay，全隊人夾錢買機票給遠在澳洲的隊友回來參與和音，聽演唱會，人家跟歌星一起唱，他們就唱和音。
表哥陳哲廬（Jerald）帶Yoyo入行唱和音，「每次他來電第一句都是：『Yo, I need some help!』我就知又有好玩的事情。」表哥回應：「做和音歌手要享受，以前她乜都要和一餐。行前20呎，就不是純粹唱歌。」兩年前，陳奕迅讓Yoyo在自己演唱會上獨唱一首《The End Of The World》，她「以為一生人得一次」，用世界末日的心情唱出來，結果牽動過萬觀眾的情緒。後來她出碟，擔正做歌手，表哥應記一功。
Yoyo 15歲那年，表哥在台灣找她唱一首主題曲的demo，「嘩，啲啲噠噠轟轟轟，好奇怪，咩嚟？」Yoyo那時問，但原來，唱未有人唱過的東西，「某程度上為我開了一道門，訓練我如何演繹不同的歌曲，找到我自己的風格。」Jerald的和音，一聽就能認出來，他說：「我爸爸（陳永良）教我的，一般和音的二部，是基本的mi和so；但在三和四部中，在和弦上再夾一些鄰近的音，可能是do和re，就有新的質感。」Yoyo形容表哥的和音編曲「撞啲」（似是不啱key，其實又很和諧），並深深影響她的編曲風格，「我喜歡和音，因為那種似是怪誕，又似啱的感覺！但現在我要抉擇，將來做主音，還是做和音。」Yoyo不知道她在兩者之間還可以平衡多久，因為兩者運用的肌肉不同。「自己音樂會完結後再唱和音，發覺聲音太像自己，『嗚』……『吖』都唱不到。」唱了一周和音後，又輪到自己的音樂會，「完全解脫，那種自由難以形容。」Yoyo用充滿盼望的眼神說。
如果可以的話，魚與熊掌她欲兼得，「曾參加台灣某音樂會，日間我有自己個唱部份，晚間當其他歌手和音。主辦單位覺得這樣不好，說兩者有衝突，其實有何不妥？」Jerald笑言：「其實如果我請Eason幫我唱和音，我相信他想玩，但觀眾一定唔放過我。」這對表兄妹對望點頭：「是這個世界的問題。」
廣告競猜遊戲
你知道以下廣告的幕後唱者或配音員是誰嗎？
答案：
1. 岑寧兒 2. 黃凱泰 3. 馮曦妤 4. 周小君
Beatboxing靠口技 另類配音
不少歌手找HeartGrey錄製背景音樂，這Beatboxer既可做配角亦可獨當一面，他已準備推出自己的專輯。
HeartGrey說話有些黐脷筋，但卻可以邊唱邊beatboxing都不會抽筋，「只是試過舌頭麻痹。」他示範一段劉德華的《一起走過的日子》：「（boom）如（啪）何面對（boom boom啪）曾（boom）一起走過（啪）的日子……」他口腔每部份像割裂成樂器的不同組件，「喉嚨可以邊發聲唱歌，舌頭、唇齒邊模仿爵士鼓聲。」何不直接用樂器？「由人聲模仿出來的樂器聲有種活生生感覺，不但有呼吸聲，還有情感。」他嗓子本身帶點滄桑味，連帶模仿出來的樂器聲都拉出一種沙啞的調子。Beatboxing沒有一套正式課程，他起初在msn透過視像向外國beatboxer求教，「看他們口形而估計其做法。」然後不斷鑽研模仿不同樂器，連冷門的口琴、非洲鼓、牧童笛，他想一秒就能扮得似無似樣。不過，無論外國beatboxer有多厲害，都羨慕他有一隻齙牙，「靠隻齙牙，吸氣時創出我獨有的極高音捽碟聲。」每人都可以因應自己口腔創出獨特聲音，「即使脷短都做到，我現在追求的不是模仿，而是創作奇特、難得的聲音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