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告訴我,有甚麼事,可以令親人反目,朋友絕交。過去一個星期,不只一個朋友跟我說,他們因為對佔中的立場,和親友家人起了爭端。先忘記甚麼「免於恐懼的自由」,簡簡單單的「免於斷六親的自由」也岌岌可危,還學甚麼人講香港是一個自由的地方?
「都是689的錯!」哦,真的嗎?據我所知,就連特首本人,家庭關係也不甚和睦。當然,我不知道究竟是社會氣氛出了問題,還是像傳統中式邏輯所相信的「上樑不正下樑歪」。不過,邏輯上,起樓也好,社會制度也好,下層結構才是上層結構的基礎,對嗎?
佔中和反佔中,是手段的分歧;可能大家心目中的理想國,其實沒有太大差異。只是為了自己心目中的最佳方法,傷害百世修來的緣份,值得嗎?
「不是最佳方法,而是唯一手段!」強迫任何人在正和反之間,一定要作出一個抉擇,那是「沒有選擇的選擇」。「沒有選擇的選擇」,不算是選擇吧?我相信這點簡單的常識,大家就算一時三刻忘記了,冷靜下來後,也一定會反省過來。
作為最崇高的價值,自由給予每個人空間去發現新的選擇。你要是認為自己發現了甚麼好東西,說服別人加入,那既是自由,也是社會進步的動力。至今我仍然堅持,反對佔中不等於反對爭取普選,反對反佔中的人,也不一定支持佔中。我,就是這種人。
「你還有甚麼其他的方法去為香港人爭取民主自由?」民主自由就是要限制政府權力,對嗎?邏輯上,第一步,就是應該限制政府權力的擴張。再下一城,就是要將政府的權力由上而下地分散;決策者越接近老百姓,老百姓的監察和影響力也越大。第三招,就是嚴格限制每個政府部門的權責;不務正業的,就統統民營化,讓市民和消費者設身處地去監察。
「嗨,來來去去還不是大市場小政府的一套?」對。我仍然堅持,大市場小政府是民主社會不可或缺的元素。以民主程序去膨脹政府,跟民主的本意,存在着不能化解的矛盾。不過,正如我先前所講,我相信大家對如何為香港人爭取最大權利,方法有分歧,但目的是一致的。還有,我希望大家會明白,權利和福利是兩回事;每個人的權利得到肯定,同時也肯定了其他人的權利,可是福利永遠是零和遊戲,每一分一毫福利,都是從別的老百姓身上強制得來的。
「那不如你又發表一下,如何去為香港爭取真正普選的權利?」回到最基本的問題,普選應該是每個人的權利;我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得到肯定,也等於肯定了所有人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權利不會有人嫌多吧?可是為甚麼有人會反對呢?
撇除北京的影響,我相信也有人恐懼,普選令香港走向「少數服從多數」的多數人暴政。沒有人知道,究竟甚麼時候,自己屬於小眾那邊。
要令所有人都免於恐懼,第一件事就是將普選至高無上的光環除下;就算是多數人選出來的特首和立法會議員,權力都必須被限制。現在的特首權力太大,是否直選產生,都一樣會衍生問題。希望透過五年一度的選舉去限制特首的胡作非為,也太過遙遠了。香港必須在現在的關鍵時刻,討論如何將特首的權力分散及制衡,尤其是人事任命,行政決定等,統統放諸陽光之下消毒。不必要管的事,政府要放出來。
舉凡涉及多數人的民生議題,最好就有個像當年市政局那樣的機構,專門地去處理民意。順帶一提,當年的市政局,本是德政,也有一定的功能,但一樣是膨脹過度,讓官僚有機會去借民意殺局。現在看來,今天的立法會,也同樣面對當年市政局的問題,結果令議會遠離民眾,失去了最重要的功能。我反而認為,理性地放權下區,以及將專責的範疇獨立成民意監管機構,才是香港民主進步的量變。
這些都是方法上的一點另類觀點,但我希望香港人能夠在正反的線性對立以外,立體地看如何建立民主社會。
李兆富
獨立時事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