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29日公佈了大老虎周永康因嚴重違紀違法被依法調查的消息。現在回想起來，日前華東地區包括北京和上海兩地機場大面積晚點、航班取消，航空公司說是空中管制與軍演，軍方急忙出來闢謠說是氣象問題，並威脅意見領袖「不要造謠」，可能都與「打老虎」有關。
周永康落馬，上任不到兩年的習近平已經收拾了最有野心的諸侯薄熙來，掌握槍桿子的最大軍頭徐才厚，以及曾經控制了公安、安全與武警的政法委書記周永康。這種「反腐」力度，用歷史作家二月河的話說，翻遍二十四史，找不到第二個。其實，翻遍世界歷史，也不一定有第二個。
共產黨正統派傾向於習近平是救黨救國的不二人選，打老虎拍蒼蠅為的是確保黨的純潔性與永遠執政的可能性。正如少數自由主義學者與體制內的開明人士推測或希望習近平從父親習仲勛那一輩就臥薪嘗膽、勵精圖治，最終要在中國實現自由主義者夢寐以求的「中國夢」，而上台一年多的習近平從行動到言行，都充份填補了這些人的想像空間。
應該說，每一位新上任的中共領導人都會誓言反腐，從江澤民、朱鎔基的「給我留一口棺材」到胡錦濤溫家寶的「腐敗亡黨亡國」論，可僅僅一年多前，沒有人能夠想到習近平會在反腐道路上走得這麼快、這麼急。習近平是中共領導人中唯一沒有被毛鄧第一代領導人指定的接班人(鄧小平指定了江澤民並隔代指定了胡錦濤)，雖然他從基層幹起，也有軍隊的歷練，還有一個擁有一些自由主義思想的老革命父親，但「合法性」多少受到了質疑，薄熙來就是挑戰他合法性的一位太子黨成員。
從這方面說，習近平上台後全力打虎，更多是為了凝聚民心，籠絡基層民眾。但隨着反腐的深入與不斷擴大，這一作用已經被削弱。有評論認為，如此力度的反腐，不但沒有收攏人心，甚至正在失去「官心」和「民心」。
首先是「官心」。對於那些被抓起來的官員，有哪一個是真心服氣？他們是貪污腐敗最嚴重的嗎？他們總會認為自己時運不佳，躺着也中槍了，甚至會說自己是權力鬥爭的產物！對於那些還沒有被抓起來的貪官，他們掌握着不受限制的權力不敢用，心裏不舒服，如果使用又有可能被隨時抓起來，心裏更加恐懼，於是，消極怠工，變戲法對付民眾，等待反腐風暴的「一陣風」盡快過去。對於更多的沒有貪污腐敗的官員，他們心裏甚至會更加不舒服、不滿意：被揪出來的一個比一個大的貪腐分子像一個個發出惡臭的老鼠，敗壞了整個公務員隊伍，讓普通的公務員在老百姓面前都蒙受了「貪污嫌疑犯」的不白之冤！
其次是「民心」。為甚麼？很簡單，抓了幾個貪官，讓普通民眾一開始好像很解氣。哇，家裏有上億現金啊！哇噻，睡了幾十個黃花閨女啊？！軍委副主席都是貪官，政法委書記也是腐敗分子，還怎麼保家衞國？還怎麼保護人民生命安全？當初抓了一兩個貪官達到的「解氣」效果早就洩氣了不說，每個人還憋了滿滿一肚子的怒氣。甚至新上來接替貪官的官員，過幾年又成了貪官。不信？看看這些被抓起來的貪官，幾乎都管過地方中紀委、政法部門，都曾經不遺餘力地抓過貪官。
這就給習近平的反腐出了一道難題：如何收場？如果就此收場，保准會被指摘為權力鬥爭、清除異己；如果繼續打下去，稍微有常識的人都知道，中共的體制已經腐敗透頂，恐怕抓到最後一位官員，民眾還會認為沒有抓乾淨。尤其是周永康被抓後，民眾越來越多地想到過去十幾年，由政法委主導的維穩與鎮壓異己。如果深入追究下去，勢必危及中共政權。
打虎打到騎虎難下，恐怕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就在宣佈周永康被調查後的翌日，新聞頭條並不是有關周永康的消息，而是諸如「十八屆四中全會將首次以依法治國為主題」。法治與依法治國，對於當今的中國來說，恐怕沒有甚麼比這個更重要了。要想一個一個培育和踐行這些價值觀，真正實現富強、自由、民主與公正的「中國夢」，首先需要從實行「法治」開始——執政者尊重並遵守法律、依法治國，民眾學法用法、遵紀守法；法律不但是執政者用來管理民眾的工具，更是民眾用來制約執政者、把權力關進籠子裏的工具。
習近平好像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只有承認普世價值，實行法治，才不會讓那些貪官污吏們心存僥倖繼續作奸犯科；只有這樣，才不會出現一個又一個大老虎；只有這樣，才不會有第二個徐才厚、第二個周永康；只有這樣，習近平才不會像他的兩位前任一樣，人還沒有死，歷史已經把他們當死人一樣蓋棺論定了！
楊恒均
中國前外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