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訊】34歲的岑幸富,小提琴拉得煞是難聽,但聽着的人,無不動容。「曾幾何時,我以為再也做不到」。提琴全都「左手按弦,右手拉弓」,他失去的,偏偏是左臂。諗計改裝按弦方向,又土炮製作鋼夾義肢。一股儍勁,讓他成為「今生不作機械人夢想計劃」的得獎者之一,獲撥款支持完成學習小提琴的夢想。苦練三個月,這天,他彈出第一首歌,「唔好聽,但我知道,一定可以更好」。
記者:呂麗嬋
阿富的故事,其實很沉重。猝不及防的交通意外,令時年24的他驟失左臂。「嗰時做跟車,開工時遇到意外」。就像電視劇劇情,同家人飲完早茶,收到老闆來電,好心做替工,卻坐上死亡列車,「行經錦綉花園,切線時煞掣不及,同前車相撞」。司機本能反應扭軚自保,坐在另一邊的他,被車門活活夾着,當場昏迷。經搶救,一對腳保住了,左手神經線卻因傷得太重,需即時截肢。
「真係接受到咁嘅自己?」
「醒番時麻醉藥未過,隻手啲紗布包到好大嚿,個人迷迷糊糊,見到阿媽喺度喊,我仲反過嚟安慰佢……」別人驚訝他的冷靜,他說只因猝不及防,「冇咗隻手,感覺好離身,直至護士幫我除紗布洗傷口,血肉模糊,嗰時先識喊……」近距離看着只剩下一小截的手臂,他首次意識到,生活從此不再一樣,「我問自己:我真係接受到咁樣嘅自己嗎?」
以前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此後成了難題。只有一隻手,如何扭毛巾?簡單如戴錶,一個人做到嗎?指甲長了要剪怎樣辦?會有人願意請他工作嗎?一連串的疑問,讓自小性格開朗的他坐困愁城。丟掉全屋短袖T恤、大熱天時披着厚厚的恤衫;寧願兜路也不願在全身鏡前走過;與朋友見面不自覺側着一邊身子……
「總覺別人乾睜着斷肢,好難受」。自卑,像心中一隻鬼,如影隨形。「我用咗至少五、六年時間,重新去面對一個新嘅自己」。接受的過程,漫長而苦澀,十年間,他遇過惡意的嘲笑;但慶幸更多的,是溫暖的打氣。「阿媽同我講,話冇咗隻手,但起碼贏咗同個仔相處嘅時間。感激一班小學死黨,我讀書唔多,細個讀粉嶺啲村校,一班十幾人,咁多年都好好感情」。
放工後再辛苦都趕來相陪的哥兒,七嘴八舌陪他練習單手戴錶「絕技」,就像兒時放學後窩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一班人笑笑鬧鬧,傷口,在不知不覺間,好像沒那麼痛。「我知道,只有坦然面對自己,先唔會辜負同你走呢段路嘅人」。要別人接受你,至少要得先接受自己,他決定行出第一步,在職訓局找到活動助理的臨時工;迪士尼請活動助理,他膽粗粗應徵。
上年,海洋公園哈囉喂招募臨時工扮鬼,薪酬吸引,他面試時甚至不介意以獨臂在人前載歌載舞,「佢哋唔理你係傷殘定健全,統統要考念對白同跳舞」。不求同情,只求信任。豁出去,斷臂沒引起不安,他破天荒獲取錄。「我獲派喺鬼屋扮木頭人,有個女仔摸到我嘅義肢,好驚訝咁同佢個朋友講,呢度啲化妝真係勁,連隻手都整到木頭咁硬……」暗自偷笑,他變回昔日愛捉弄人的小頑童。
參加三項鐵人賽 挑戰自己
意外前是運動健將的他,甚至首次參加三項鐵人賽,挑戰自己,戴上特製義肢,騎上單車。「以前覺得冇可能彈到小提琴,𠵱家覺得冇乜嘢係冇可能」。奇異眼光消失了,換回跑道上向他豎起大拇指的陌生人,「之前份工啱啱完咗,又要開始搵工,前面嘅路未必好走,但我知,有啲心結,只有自己先可以打開。」穿上短袖衫仍自信滿滿,阿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