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化 - 李怡

犀牛化 - 李怡

我在「蘋論」中寫到《犀牛》,那是法語作家歐仁.尤內斯庫(Eugene Ionesco,1909-1994)寫於1960年的荒誕劇。六十年代盧景文把它搬上香港舞台,我看後深受震撼。著名的戲劇家毛俊輝在一篇訪問中,也說他年輕時因為看了舞台劇《犀牛》感到震撼而找到人生的出路,這出路就是在迷失的世界裏,人必須掌握自己的未來,並由此而打開他從事戲劇之門。
《犀牛》的故事講一個小公務員貝蘭吉對生活不滿,對未來茫然,常有莫名其妙的恐懼感、孤獨感,但能保持獨立人格。有一天他在街上,發現一個街坊變成了犀牛。他驚訝。到了第二天,他發現另一個鄰居也變成了犀牛,他更吃驚。到第三天,又多一個鄰居變犀牛,他吃驚到極點,同時也很困惑,為甚麼他們會變成犀牛?變犀牛剛在生活出現,人們驚訝,或高談闊論,或覺得事不關己,漠然置之。其後變犀牛蔚然成風,人人都以犀牛為美,追隨者絡繹不絕。面對這種異化的潮流,保持獨立人格的貝蘭吉掙扎、反抗,決不隨波逐流。然而,他的反抗只是孤單的悲鳴和無力的掙扎,無助於扭轉社會的犀牛化。
為什麼選擇犀牛來象徵人類的異化?犀牛尖角,意味着具有攻擊性;犀牛皮厚,意味着麻木;犀牛笨重,對事物反應遲鈍;犀牛眼盲,意味群眾無獨立思考。犀牛化意味獨立人格喪失、精神墮落帶來社會災難。
我幾十年來時刻警惕自己不要變犀牛,但仍然曾經在左傾潮流中目盲。香港前途問題出現後,我不斷以《犀牛》故事來呼喚社會警覺。然而,觀乎近年香港的變化,這種呼籲,也許同貝蘭吉一樣,只是無力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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