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獨行一楊勇 - 許禮平

特立獨行一楊勇 - 許禮平

舊日中文大學中文系一眾教授中,有一特立獨行之士,名曰楊勇。
楊勇午膳,多在范克廉樓教職員餐廳,其他教職人員三五成群共膳,楊則往往獨自一人「埋頭苦幹」,消滅飯餸。有一回楊坐在我對面,打個招呼,各吃各的。楊沉默寡言,筆者一句話,楊立即眉飛色舞,滔滔不絕。你道說的那一句?
筆者見楊的容貌、走路姿勢,酷肖蔣經國,所以誇楊一句:很像今總統經國先生。楊笑逐顏開,與我的距離立即拉近,說,有一回他到台北,出席某場合,一出現,眾人鼓掌,大呼「蔣院長來啦!」(小蔣那時是行政院長)原來不單止我一人,台灣一眾將校官兵,都誤將楊勇當小蔣。楊還言及有一學生是蔣經國的部下,也與蔣報告香港有一老師很像蔣,蔣問姓名,答楊勇,蔣反應很快,問是共軍將領楊勇嗎?答曰同名而已。筆者還笑問楊,蔣總統有找你做替身嗎?1970年小蔣在美國紐約曾遭行刺(刺客某君係李登輝康乃爾大學同學兼老友,李因此被查,限制離台),有些場面,讓替身亮相較安全也。
有一次下班回家,與楊勇一道乘火車。楊滿腹牢騷,沿途向筆者一吐胸中鬱悶,數這個,罵那個,評論某教授像茶樓知客、舞女大班,某先生的文章,只有中學生水平,……逐個教授評論,只是隻字不提我的大波士劉殿爵教授。那時我剛在中大返工,不知道學校的「階級鬥爭」如此複雜,也沒遇過如此尖銳場面,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唯唯諾諾,應以像日本人聽人家說話時發出的哎哎驚嘆聲。
楊勇的年齡,一直是像霧又像花,看不清。筆者嘗撰《閒話生年》一文,記述中大校園早有傳聞楊勇少報二十歲,可以延遲二十年退休。也有人說如果寫楊勇年譜,八歲已帶兵剿共,真神童也。
楊勇以著述《世說新語校箋》名世,但此書也曾引起過一些爭議。八十年代初,周祖謨教授伉儷蒞港訪中大,就曾關注過。周的岳丈大人是余嘉錫,余自三十年代以迄五十年代撰寫《世說新語箋疏》,但一直沒有出版。後來才由周教授伉儷整理出版,被學界認為係眾多世說新語箋注中的最佳版本。
而中文大學同樣有另一著述也引起過爭議,是1973年中大出版的某前輩著《黎簡先生年譜》。緣於1954年曾有同書名的油印本行世,著者係黎簡後人黎騷字暢九(黎心齋叔叔)。油印本極罕見,筆者也未嘗寓目,無從比較。也許英雄所見略同,筆者不是研究黎二樵,也不必深究了。只是順便記錄中大中文系曾因以上二書引起過不同議論吧了。
九十年代在銅鑼灣遇到楊老,交談幾句,知道他已敢返大陸,並且擔任他鄉下溫州大學的名譽教授。前幾年,聽說楊老故去了,春秋幾何?實在搞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