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凌晨 我是1/511(自由撰稿人 秦耳) - 秦耳

那夜凌晨 我是1/511
(自由撰稿人 秦耳) - 秦耳

自問是一頭溫馴的綿羊,平日對社會現狀有甚麼不滿,不過做做鍵盤戰士,集會遊行完結即散。最近財委會粗暴通過東北撥款,7次討論一一缺席,連七一遊行也要上班,在公司望着媲美03年的人潮,歉疚縈繞不去。下班了,彷彿受這種情緒驅使,在撐瑞士與撐學生之間,獨個兒坐上了往中環的巴士。決定不盡「理性」,至少不是計較成果得失的那種,只是抱持一種聲援、守護學生的執着。
12點多來到遮打道,眼前是和平的景象:千人的堅定與沉穩,足以淹沒零星的挑釁者,讓你深信早上8點前不會出亂子。突然警方增強戒備,我決定坐下來,也知道這叫義無反顧,不會回頭了。環顧四周,有眼神堅定的伯伯,也有青澀得還在擔憂不能回校考SBA的妹妹,是怎樣差劣的時勢,才叫這些理應安享晚年和燃燒青春的人,在瀰漫着汗臭的街頭緊靠彼此?
2點多,第一波清場行動來了。講台上傳來警察遮眼、扯眼鏡的消息。警方的離場「引誘」、上班一整天的疲累、被捕的無形恐懼,在轟炸腦海,但更強大的意念是恪守終極答案──既然我城已經失去民主、公義、秩序甚至土地,緊抱着清白之身又有何用?
5點,終將發生的時刻來了。右邊的女孩剛被抬走,4個男警隨即一擁而至。我們交換了一場荒謬的對話,「你起唔起身呀?」「我要真普選!」手腕便被粗暴向內拗,抬了一段路獲放下,其中一人冷冷拋下一句,「冇晒記者啦」。
恍然大悟,在這個一切皆可被簡化為場景的年代,無論是怎樣形式的遊行、示威或抗命,他們把種種一切歸結為「做show」,卻沒有想過,原來最有效彰顯民意的途徑如議會論政、公眾諮詢均被噤聲,我們才要走上街頭,以身體道出訴求。
到達黃竹坑,遇上了一群善良的警員,他們會說「大家都辛苦了」,也願意滿足被捕者飲食和上廁所的基本需要;可惜是聽到其他被捕人士的「特別」待遇,你更加不解,為何同一套制服背後,有人竟臣服於職務,忘記了生而為人的關懷?
感謝家人,你們完美地隱藏憂傷,還能聽我訕笑着「一家人聚會也能被控非法集結」之類的玩笑;感謝朋友,有些事不欲你們掛慮或伴隨,一切支持和關懷心照不宣。
但願下次,我不再是1/511,而是更微小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但願有天,我城得享真正的民主、公義,不再需要公民抗命,那時我們相約在街頭,是為了開盛大派對。

秦耳
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