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6、7月,荷花盛放。
今年87歲的胡宇基中學時住沙田,附近就有很多荷塘。當時隨嶺南派畫家趙少昂學畫之時,偶爾畫了幅荷花圖,被老師讚他「前途無限」;他自己也愛荷的靈氣,連移民到美國、遊歷當地名山大川寫生遊時,都要追荷。畫了大半輩子的荷,嶺南畫院院長澤森說他是把嶺南畫風帶到西方的權威人物,外國學生都叫他「荷花胡」。
記者:陳慧敏
攝影:林栢鈞
胡宇基跟胡太太陳芳清都很好客。晨早在他們家閒聚,發現他未畫好的水墨與草圖都掛在床尾的牆上,厚叠叠的,把牆身都遮蓋了。胡宇基說:「我每朝8點一睜開眼就看它們,看到不完美的地方就可以補,那時最清醒嘛,唔畫又冇飯開,哈哈!」找出了胡老先生珍藏了70年的寫生簿、越翻越多的陳年老相簿,胡太太搶着說丈夫年輕時候的趣事。
荷花胡之名,來自胡宇基出外時不停觀察與寫生荷花:「年輕時我很狼死,把幾張宣紙駁成六呎、八呎長的大畫紙捲住走。看到漂亮的風景角度,攤開紙和一地色碟,蹲在地上就畫,也管不了那是甚麼地方。有次在蘇州河畔貼近公廁的角落,臭到死都要畫完才肯走。」當年大陸鄉村民風純樸,村民總把他團團圍住,有條船、有隻鳥經過都會提醒他,怕他來不及下筆,很有趣。
公園寫生 直升機巡護
1975年胡宇基正式移民美國,住在華盛頓鄉郊,在水雷藝術中心辦畫室開始教畫。在離家半小時車程的地方,有一個專為睡蓮、荷花及池塘植物而設的公園Kenilworth,每年9、10月荷花盛開之時,他就帶住學生們到公園寫生,胡太太說:「他帶件三文治,一畫就是一天,還撿了很大的荷葉回來給朋友煲荷葉飯!」腦海中浮現出花海郊遊的寫意景致,事實卻是,1967年在美國教畫時,底特律曾爆發大規模的暴動,位於黑人區的Kenilworth公園治安變得很差,他們每去寫生,都要通知公園管理處:「寫生的時候會有直升機在我們上空盤旋巡邏,我們走他們才收隊,好誇張!但9、10月荷花開得盛嘛,沒辦法也得去,過幾年就沒事了。」兩年前他們回流香港,但每年5至10月,兩老還是忍不住收拾行裝,飛回美國避暑,實質又是回到公園趕花期:「不過現在年紀大了,踎低起身腰骨痛。太太買張小椅子給我坐着畫,但在街上被人圍住看又覺得不好意思。」揭着手上歷經六十年的素描簿,甚麼回憶都變得甜。
「以前沒人寫畫,那是窮鬼做的。」1947年胡宇基在萬國藝專學畫,1949年隨走難來港的嶺南派名家趙少昂畫畫。那時候趙老師雖有名氣,但也只在白加士街與人分租半個唐樓單位。單位裏只有一張帆布床、一張書桌,十個學生,一星期上四天課。當年趙少昂一遇到有潛質,卻沒錢繼續習畫的學生,就會免費教他們畫;學生們想辦畫展,卻與另一名家在同一展覽場地撞期,他就努力為學生爭取展出機會,保護學生的自信心。
國畫悲歌 要畫應酬畫
在美國30年,比較起當年恩師的際遇,以及今日的中國畫壇,胡宇基感受甚深。六十年代,他們在半島酒店的藝廊有一個精品店的小櫥窗,透過展覽其作品,認識了許多來自世界各地上流社會的愛畫人。那時他就住在距離半島酒店五分鐘步程的地方:「外國人總喜歡探訪畫家的家或畫室,覺得可以看到好多畫,最重要是可認識畫家本人。」所以現在他們的名片上,大刺刺地印着自己的住宅地址及電話號碼:「在外國,大家都很尊重畫與畫家,買畫時甚至不會要求打折頭。家庭主婦、校巴司機等寧可平日節省金錢、分期付款都要買。中國畫最慘是『應酬畫』,就是老闆、主任叫你畫來送他,你畫不畫呢?你畫給他的,又好不好呢?那就難以分辨了。」
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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