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列奧.施特勞斯(Leo Strauss)有很多著名弟子,其中斯坦利.羅森(Stanley Rosen)卻一直想當一位詩人,而不是哲學家。羅森回憶起他第一次見列奧.施特勞斯時的情景:施特勞斯問他做什麼,羅森說:「我是詩人。」施特勞斯立刻問他知道柏拉圖怎麼說詩人的。羅森回道:「我可不管柏拉圖說什麼,我是一個詩人,對詩的理解可比他強。」羅森的話讓施特勞斯從他坐的椅子上站起來,來回在屋裏踱步,用他的煙斗做手勢,似乎急切地要讓不守規矩的管弦樂隊回到正確的節奏。他們交談了至少兩個小時,最後施特勞斯要羅森做他的學生,而羅森禮貌地回絕了,說他計劃回紐約從事文學工作,並想去社會研究新學院學習,施特勞斯建議羅森提他的名字。羅森這樣做了,結果獲得了獎學金,可見施特勞斯在新學院的巨大聲譽。後來羅森1950年返回芝大,開始跟施特勞斯學習。
當時,施特勞斯吸引了很多有天賦的學生,如伯納德特(Seth Benardete)、阿蘭.布魯姆等人,不久之後,理查.羅蒂也來上他的課。儘管羅蒂後來從事分析哲學和後現代研究,卻非常尊敬施特勞斯,並是這個圈裏最好的成員。這個圈分兩個主要群體:一個是政治科學家和社會思想委員會的人,另一個就是哲學系的少數人。
羅森當時就在哲學系,而那裏是系主任麥克昂(Richard McKeon)的地盤,魯道夫.卡爾納普就被他趕走了,施特勞斯也被哲學系所無視。而羅森發現,所有那些有超凡魅力的導師的學生,往往會被人稱為「黑格爾主義者」、「馬克思主義者」、「維特根斯坦主義者」或「蒯因主義者」。而他懷疑自己是否是個「施特勞斯主義者」。而施特勞斯喜歡引用尼采那句話,一個學生為他老師所做的最好的事的結果就是殺死他。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在芝加哥最後一年,施特勞斯和他的一次談話,當時討論他們如何找到教職。「斷絕和我的關係!」施特勞斯笑着說。施特勞斯這個建議並不是要羅森忘記或拒絕從他那裏學到的東西,而是要羅森實踐他最深的教誨:過一個哲人的生活。
因而在施特勞斯最好的學生圈裏根本沒有什麼「施特勞斯主義者」。他們接受施特勞斯的教誨,用猶太法典的眼睛來閱讀寫於法國大革命之前的主要哲學作品。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感受到施特勞斯精神撩人的直接力量,可以達成靈魂的重新調和與智識之眼大開。這些無法通過讀書學到,只有通過與偉大導師的直接接觸。施特勞斯並不要求學生的絕對服從,他不需要什麼「施特勞斯主義者」。施特勞斯總是歡迎理由充足,特別是真誠、論證充分的異議。因而羅森認為施特勞斯受到了太多愚蠢的讚譽和愚蠢的批評,沒有人真正理解他的深湛思想與偉大人格。所以羅森這篇回憶可以看作對老師最好的辯護與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