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宇先生在電子報評論電視電影《平常心》,讚賞之餘感激製作者「讓我們多少感受到那一代人的恐懼和無助感」,真令我又妒又羨。生得遲的小青年或者搞基搞得晚的老前輩太幸福了,有本事完全置身度外,以唔關我事的優雅姿態圍觀同志新天地最慘烈的一役,你說周身瘀痕的過來人有什麼辦法不眼紅呢?上月和三藩市好友在紐約街頭蹓躂,海報上熟悉的戲名撲面而來,起初我還以為是舞台重演,看清楚才知道榮登HBO,一時之間兩人都木口木面沒有反應──雖然過了三十多年,而且當年的絕症已經降級為有特效藥續命的傳染病,可是傷口永遠不會結疤,輕輕一觸及就血流如注。七十年代中有部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美國片,阿爾柏仙奴演一個為籌錢替男友變性而打劫銀行的劫匪,香港公映譯《黃金萬両》,原名直譯《狗日的下午》,我一直覺得頗能夠形容愛滋初初氾濫的那幾年,尤其因為「狗日的」是粗口。
透過大眾娛樂渠道軟性傳授歷史課程當然好,八十後九十後有必要認識先行者腳印,然而千萬勿消費完兩小時十五分的眼淚鼻涕就闊佬懶理,徹底醫治和全面防禦愛滋的藥物仍然尚未面世,不做足安全措施的性行為,正把故事無限期延續下去。據聞戲中人將一九八一年還沒有正名的神秘疾病稱為gay cancer,的確忠於史實,此外我記得也叫做gay plague,出現在報紙標題的驚心動魄,非親歷其境者不能體會。黑死病啊,一提起就教人想起沒有陽光的中世紀,可恨漣漪效應停不了,獵巫行動跟着乘虛而入,套在基佬頭上的惡名迄今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