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公子 - 沈西城

花花公子 - 沈西城

一提起花花公子,腦海裏總浮現起兩位民國時代人物的形象,一是新月詩人邵洵美,二是電影小生白雲。前者得睹照片,面如削瓜,白晳而文;後者看過電影,丰神俊朗,意態瀟灑,領域相異,風流倜儻同。邵洵美、白雲不僅貌俊,且有底蘊,邵洵美諳法語,白雲精英文,得女性愛戴投懷,殊非憑天賦之貌,陳定山嘗稱二人「可愛,率真」,由是可見,能稱花花公子者,必具率性之真,學富五車,而非恃貌瞞騙、玩弄女人為實,以此條件觀今日,能膺花花公子之名者,不多。
我非花花公子,卻跟之有緣,說的是《花花公子》中文版。一九八九年,我以編劇不合個性賦閒在家,老朋友馬龍打電話問我「可有興趣到《花花公子》工作?」清閒貧困,焉有不願之理!某個下午,跟馬龍往皇后大道東謁雜誌督印人錢國忠,他說「歡迎你加入,我的條件只有一個,便是『loyalty』!」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當然「loyalty」,就這樣,我成為《花花公子》中文版編輯總監。香港版的《花花公子》創刊於八六年,督印鄭經瀚,人稱鄭大班,以港幣一百萬元請了港姐鄭文雅拍創刊號寫真,背景是太平洋某孤島,藍天白雲,綠水青山,襯合鄭文雅那青春健美體態,轉瞬五萬本銷光,一紙風行。不道何故,八九年卻轉手林建名和錢國忠,馬龍告訴我原因:鄭大班要辦《資本》經濟雜誌,無暇兼顧。
珠玉在前,想要超越不容易,鄭大班大手筆,邀名女人拍寫真、請名作家寫稿,易如反掌。到了咱們手,奉上命節省,做起事來就不是那麼順遂了。《花花公子》編輯方針美國總部有硬性規定,寫真要樂而不淫,不能像對手《閣樓》開放暴露;每期必得有一篇名人專訪。美國版除性感寫真外,最吸引讀者的便是人物訪問,卡達總統、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拳王阿里都上過榜,香港版得躡隨,看似易,行之難。說寫真方面吧,要請名女人拍,有如登天蜀道!
九十年代風氣不若現時開明,要名女人搔首弄姿、裸肩露腿,談何容易,更何況雜誌出手不高,哪能撼動名女人的心?因此每期封面和內頁寫真,都成了我和馬龍最頭痛的問題。在我任內,排除萬難也出現過幾位略具名氣女星的寫真,邱月清、顏麗如、陳蓓琪,論走紅程度,當不如鄭文雅、葉子楣、惠英紅,可咱們出的豆腐價錢,買回來燒鵝美味,倒也是賺了!
請女星拍寫真,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我曾聯絡過兩位陳小姐,雅倫和寶蓮,前者屢失約,不了了之;後者更麻煩,到拍攝當日,伊人不見了,原來身處西環綠晶酒店,電話裏口齒不清,天啊!拍寫真,潮州佳麗陳蓓琪最專業,嬌媚妖嬈,佚宕明艷,最能挑動男人心弦,然而,以她們三人作封面的那幾期,並非最紅火,反而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大陸雌兒秦虹爆了冷門,銷了好幾萬書。秦虹原名葛青,秦虹是我為她起的藝名,出身軍人家庭,八七年,南下香港,白天在灣畔「翡翠城」夜總會唱茶舞,「杜老誌」經理小余知道我正為拍寫真頭痛,推薦她來幫忙,珠圓玉潤,婀娜豐腴,嶺上雙梅,碩大無朋,這在當年,怕只有葉子楣差堪比擬。她要求不高,我跟馬龍當樂為之,豈料一登封面,秦小姐身價大漲,拍戲、唱歌,撈了一大筆。
某夜秦虹跟我吃飯,說:「沈大哥!我來了香港這麼久,每個男人對我都有非分之想,獨有你當我是妹妹,我永遠感激你!」慚愧慚愧!我非柳下惠,只係緊守宗旨,不食窩邊草而已。寫真外,人物訪問也不可待慢,我訪問過劉培基和葉德利,後者是名聞世界的花花公子,跟邵、白二人不同,外貌近似拉丁情人,膚稍褐,長鬍鬚,恍如再世奇勒基寶。訪談甚歡,而最為我難忘的事,便是他八三年七十歲大壽時,在墨西哥請了五十二位舊情人共聚,當年是哄動世界的花邊新聞。時光荏苒,十一年前德利兄去世後,香港那樣障袖成風、吹蘭成霧的公子哥兒,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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