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時曾經是一個不錯的運動員，在400米拿過金牌，800米銅牌，4X400銀牌，三級跳銀牌，雖沒怎麼代表過學校，但總有些成績，那時，只要一說要跑步就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雙腿好像裝了彈弓一樣，很想跑很想跑。中三那年，參加了學校的環村長跑，比賽前一星期我差不多每天也去練習，在長途的跑步過程中，我發覺會留意到很多平時不會留意的事情，如學校上的一個十字架，又或在路旁白千層落葉的情況，友愛村填海的進度，還有自己從小學到中學走過的石屎路、小公園、鞦韆架，原來這麼多東西在身邊不斷的發生着，變化着，在生活的過程中，你忽略了很多，只會突然有一天發現他們不存在了，然後才欷歔這些事物竟然在無聲無息中消失殆盡，但就是因為長途跑步，一個看似平常不過的運動，卻反而讓你留意到在呼吸與呼吸之間那種近乎時間停頓的美好，在汗流浹背和上氣不接下氣的痛苦之間，感受到那存在的感覺，突然間你感到你和身邊事物的距離拉近了…！
那次環村跑，我只得了第六，之後我便很少再參與那種長跑，但喜歡跑這種感覺還是在我的潛意識裏殘留着，在我大部份的電影裏都有奮力狂跑的畫面出現，這應該跟我這個愛跑的意識有關﹗但在現實裏的我，年歲一天一天的增長，加上吸煙，不要說跑步，就算多走一步也很辛苦，那種因為跑步而興奮的感覺已遠離了很久，只知道每天拼命地工作，終於，上次驗身驗出了膽固醇超標，醫生要我戒口和運動，我跟醫生說，我一直以來已經很清淡，還常喝蔬果汁，體重也調整過來，為何還會膽固醇超標，醫生戴著口罩，依舊不知有沒有表情的聳聳肩「做點運動吧，可能有幫助」。
奔跑的興奮
從這天開始，我決定再次跑步，這是我唯一會做，和曾經做得不錯的一種運動，但第一天跑，竟然不到三個圈，未夠一千米，已經累得不可開交，幾乎要暈低一樣，腿還痛了一個多星期，我明白現在年紀大了，新陳代謝慢了下來，一切不如以往，但也沒理由差到這個地步，我很不服氣，曾經自豪過的一樣活動，竟然差成這個樣子，從這天開始我決定每天都要跑，要慢慢地再鍛鍊起來，我由一天十分鐘，到二十分鐘、三十分鐘、四十五分鐘，到現在可以慢跑一小時，我看到自己身體的回應，很奇怪，身體不單止不痛了，越跑越長了，現在竟找回一點以往跑步的興奮感，那種只要雙腳能跑便擁有了世界的感覺再次回來了，再次感受到那種在呼吸與呼吸之間的存在感，又一次看到樹葉飄落的美麗，雨水打在身上和臉上的溫柔，還有風，空氣之間的細語，看到了時間的長度，世界竟然在這一刻再次停頓，再次美麗了起來，原來我與世界脫離了差不多廿多個年頭了，我的身體與自然斷交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汗水和血液停止了流動這麼久，我的身體原來還能燃燒，我的意志原來還可以堅持，原來一切還未到盡頭！
所有的東西與生俱來你便擁有和可以做到的，長大沒有讓我們知道更多，只是讓我們忘記和忽略了我們本來便隨手可得的美好！
【失敗的Man】
撰文：郭子健
《西遊．降魔篇》12億票房導演，人偶珍藏家。
本欄逢周三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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