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的夏天,蝶老(陳蝶衣)給我電話:「小沈!明早夜裏儂有空弗?七點半『鄉村』飯店吃飯!」第二天,匆匆趕到銅鑼灣「鄉村」飯店,蝶老已在座,身邊有兩女一男,男的是「通惠」燈飾汪老闆,人稱「花描小汪」,隔壁一臉清貴的中年婦人是他太太顧女士;至於那位身穿素色套裝的女士,臉熟陌生,一時又想不起。蝶老開腔「小沈!你熱暈啦!大名鼎鼎格吳鶯音也認弗出來?」啊!一言驚夢,眼前端莊雍容、略現豐腴的女士正是以一曲《明月千里寄相思》(劉如曾曲)聞名大江南北的鼻音歌后吳鶯音。相隔廿多年重臨香江,汪老闆作東,蝶老為陪,敍飯於「鄉村」,因我好研時代曲,蝶老特意預我一席。
吳鶯音上海人,原名劍秋,秋天舞劍,肅殺凌厲,不合柔揚歌調,當歌星後,以伊嗓音婉囀如鶯,易名鶯音。我初耳吳鶯音名,尚是十齡之童,劉達良伯伯自滬抵港,寄居我家,行篋中不少黑膠唱片,其中吳鶯音專輯,便收有《明月千里寄相思》、《我有一段情》和《斷腸紅》,我喜聽《明月千里寄相思》。劉伯伯告我,四十年代上海有七大歌星,白虹、龔秋霞、李香蘭、白光、周璇、姚莉和吳鶯音,吳鶯音出道最晚,名氣不遜六大姊。
見到吳鶯音,心情激動,正如蝶老說「熱暈了頭」,不知問什麼,蝶老從旁提點「儂弗是想曉得為啥鶯音唱得格樣好?」對對對!吳鶯音客氣「唱得啥格好,就是歡喜唱,小辰光聽無綫電,跟着唱,唱呀唱,就懂唱!」啊!那是天份,無師自通。我問「吳阿姐!儂格鼻音,是天生還是後天?」吳鶯音吃了口豆板酥:「我自己弗曉得,是黎老師講俾我聽有鼻頭音。」黎老師便是吳鶯音的伯樂黎錦光,一九四六年,為她錄製了成名歌曲《我想忘了你》,一唱暴紅,從此光耀歌壇。
我跟吳鶯音很有淵源,趙士薈先生在他《歲月留聲》一書裏這樣描述──「『我(吳鶯音)是經朋友介紹才認識黎錦光,當年我只有24歲,黎錦光聽了我的聲音,就問我要不要試一試?於是就錄製了第一張唱片《我想忘了你》。』不久(1946年),仙樂斯舞廳舉行『群星會』,邀請滬上所有歌星參加,吳鶯音又獨佔鰲頭,從此成為仙樂斯的特邀歌星。」書中提到的「仙樂斯」舞廳是我生父跟朋友「小山東」朱仁山合夥開的,「銀嗓子」姚莉也曾獻歌於此。同書有一張照片,是宣傳單子,寫着「仙樂──洛平樂隊,名歌手吳鶯音、佩佩,日夜獻唱名曲」。那趟吳鶯音是過境性質,準備移居美國洛杉磯。後來我才知道,經辦吳阿姐移民的,正是我誼妹蕭小華女士,她是洛城「中國聯誼會」的副會長,跟國會議員熟稔,吳鶯音很快取得綠卡,成為美國公民。二○○七年十一月靜婷在九龍灣國際展貿中心開秀,邀吳鶯音作演唱嘉賓,壓軸唱《明月千里寄相思》──「夜色茫茫,罩四周,天邊新月如鈎……」自此一別,也就只能寄伊片紙兒慰離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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