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與閨蜜 - 王鶴

秋瑾與閨蜜 - 王鶴

徐自華任吳興潯溪女校校長時,從日本回國的秋瑾在該校短暫任教,兩人成為知交,她是秋瑾後期走得最近的密友。
徐自華對秋瑾的豪縱尚氣、能言善辯,印象深刻。她說,秋瑾「丰貌英美,嫻於辭令,高譚雄辯,驚其座人。自以與時多迕,居常輒逃於酒。」酒酣耳熱,則悲歌擊節,拂劍起舞,氣勢如虹。徐自華也提到,秋瑾的剛直爽烈,口角不肯讓人,使她容易樹敵。
徐自華能感受秋瑾說一不二的強勢。然而她也說,秋瑾雖喜酒善劍,行事不拘小節,看似張揚,但其本心「殊甚端謹」。她跟秋瑾親密無間,感情深厚,所以能撥開那些蒺藜似的凌亂尖刺,看得到秋瑾驚世駭俗外表下的端正,能領略到她機敏有趣的真性情。
秋瑾與徐自華經常「拌嘴」,當然不是鬥氣。兩人都反應靈敏,言語俏皮,幽默風趣,閨蜜之間,遂有特別默契、快意的戲謔、調笑。有一次秋瑾預計出門三四天,結果兩天就返回。徐自華詢問緣故,秋瑾笑着說,怕你「望陌頭楊柳。」她以「忽見陌頭楊柳色」、想念夫婿的思婦打趣徐自華,後者說她張口就開玩笑。秋瑾的玩笑,脫口就以男性自居。
徐自華回憶,有一天兩人將同赴上海,小婢未及給徐自華梳頭,秋瑾自告奮勇替她梳。秋瑾「執鏡自照,曰:『好頭顱,孰斷之?』余惡其語,奪鏡,失手墮地碎。女士大笑曰:『子欲吉言,偏是惡讖。』」
隋煬帝曾攬鏡自嘆,「好頭顱,誰當斫之」,後來一語成讖。她倆都心知肚明,秋瑾的反清活動,有生命危險。徐自華為之擔驚受怕,秋瑾自己卻略無禁忌,泰然自若。之前她也對徐自華說過:「我生平喜為人所不為之事,死且不懼。」
她倆有一次讀小說《女媧石》,徐自華戲云,秋瑾很像書裏的女傑瓊仙,頗自負,尚義氣,好勝心強。秋瑾噗哧一笑:好冤枉!我在你面前何曾自負過?徐自華也笑起來:你對我不僅不倨傲,還極其溫讓。這就像唐太宗看魏徵,「人云疏慢,我見其嫵媚耳。」
有一天,徐自華臨窗執卷,被秋瑾一把奪去:女學士,請別看書了,看我舞刀如何?隨即取出倭刀,「盤旋起舞,光耀一室。」秋瑾收刀後問徐自華,自己像哪位古人。徐自華戲云,你好兵器,剛毅英武,像孫夫人,不知哪位是你的劉(備)先生,見了你顫慄而下跪?秋瑾拍着她的肩頭說:你擅詩文,不亞於徐淑,我為你再覓秦嘉好嗎?
徐淑與秦嘉是漢代詩人,也是一對深情夫妻。徐自華以當時孀居婦人的下意識反應,失笑道:怎麼說起這些匪夷所思的話。秋瑾笑着說,我跟你一樣,你可以尋覓秦嘉,我也有我的劉先生。話裏顯然有隱情,徐自華沒有再問。也可能,她不便多加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