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孚為友不平鳴 - 許禮平

羅孚為友不平鳴 - 許禮平

羅孚被軟禁京華十載,能挺過來,實在不容易。似以此經歷,使更能體現覆盆下哀哀無告的滋味,故持論更能設身處地而為他人作不平鳴。茲舉數事如下:
香港淪陷間,葉靈鳳受潘漢年所托出任日偽文化機構大同公司之職,編輯《大同》、《亞細亞》雜誌,實為搜集情報為抗戰效力。而日方亦早已偵知葉係重慶分子,唯擬放長線釣大魚而未發。但解放後對葉靈鳳定性為「漢奸文人」,而潘漢年又出事,使葉無法申辯,十分委屈。故羅公在三十年前以特殊身份,在北京為葉靈鳳撰文平反,還編輯幾冊葉的文集由三聯出版。
羅公滯京時,接觸各方老友,所知更多,也寫了不少為潘漢年鳴冤,為周作人叫屈的文章。
還有,羅孚老友舒蕪(方管),係胡風弟子,反胡風運動時上交胡風信件,輾轉到極𥧌之手,遂有《人民日報》刊登御筆「要研究他們的策略」。胡風及一眾弟子遂被定性為「胡風反革命集團」,倒霉幾十年。舒蕪被世人認為是出賣者,而舒蕪有口莫辯。舒蕪病卒,羅公為文鳴不平,刊諸《大公報》大公園(2009年9月)。羅公作一士之諤諤,為友發聲,難能可貴。然羅公為撰此文,竟至中風入院急救。出院後筆者登宅探望,海星世兄說其父寫此文代價甚大(中風),成本極重(醫療費十幾萬)云云。在羅家造訪中,筆者忽接《澳門日報》李公來電話,謂鍾敬文公子鍾少華,擬請羅公執筆為黃苗子辯誣。唯筆者以為苗公高齡近百,近日臥病醫院,當不能有所動作,至於請羅公出頭反擊,當亦有難度。筆者遂以羅公因撰寫舒蕪一文中風,甫出院,恐短期不便執筆。嗣後羅公康復較佳時,筆者以當日李公來電轉告,而羅公真的上京,約苗公相見。某日苗公在朝陽醫院透析(洗腎)後返家中,兩老相會,羅公本係沉默寡言,苗公又很疲憊,沒詳談,也就告別了。後來羅公發表了「黃苗子還是詩家」(2012年9月16 日「蘋果樹下」)苗公已不及見,文中前段為喬冠華被冤枉而發聲,末段則為苗公被誣而鳴不平,此文亦成為羅公絕筆。
筆者曾請苗公為羅公被誣「美國間諜」而寫清白證明(詳拙文《霧裏看花說羅孚》),而羅公的絕筆則是為苗公鳴不平。其論交不以順逆為諱、不以生死相違,確是令人感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