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談奇 - 沈西城

暮春談奇 - 沈西城

暮春三月,草長青葱,雨聲淅瀝,涼意未消,六人圍爐涮鍋,品茅台,吃牛肉,大汗淋漓。席上阿鄧,本為港人,數年前移步西安開洋服名店,阮囊豐盈,心繫舊物,喜購古玩。數月前,曾讓一串綠珠與我,長一六○厘米,碧綠晶瑩,滑澤堅潤,眾友看得目不轉睛。今番崔護重來,便問「可有帶來什麼精品?」阿鄧瞇眼笑,從布袋裏取出一條手鏈,放在我手。手鏈乍看似女裝錶,細緻珍巧,銀綫帶上兩邊綴暗綠珠玉四顆,年代久遠,帶已呈灰褐。阿蕭最迷古物,拏過一看,讚口不絕「真是好物品!老鄧!讓給我!多少錢?」阿鄧還未回答,坐在他對面的梁大師已從阿蕭手上搶過鏈子,湊近看。嘿!才一看,出事了!只見梁大師眉頭一蹙,跟住右手掩胸,咳個不停,邊喊:「我心口好痛呀!」眾人大驚,還未回過魂,梁大師已將手鏈掉在枱上,嘔吐起來。阿蕭連忙扶住梁大師,一邊問坐在阿鄧隔壁的阿和:「和哥!你看看到底是什麼回事?」和哥跟她女兒阿珊都有神奇力量,能通靈。
和哥轉身問身邊阿珊:「阿珊!你看到什麼?」一邊拿過梁大師擲於枱上的手鏈,阿珊朝門外望了望:「爸爸!外面有很多男女圍在一起,衣飾好古怪!」這時梁大師嘔吐稍止,咳嗽仍烈。阿和朗聲問:「他們想怎樣?」阿珊望着門外,嘴唇嗡張了一會,說:「那女人說那條手鏈是她的,梁大師冒犯了她!」我、阿鄧、阿蕭一聽,冒起一絲寒意。這時阿珊又傳言「女人要我們燒一家廠、一架飛機給她!」哦!那些「人」居然知道要飛機,神通呀!阿蕭急說:「燒!我們明天燒!叫她不要搞大師!」阿珊說了。阿和在阿珊耳邊低說了幾句,阿珊點點頭,閉上眼,通靈。不久,睜開眼:「剛才我轉達爸爸的話,燒東西有個明文規定,就是要知道地府人的名字,女人沒多說,只說了四個字──卜答失里!」「卜答失里」!那是啥東西?我們面面相覷。阿蕭說「阿沈!你可知意思?」我想了想「會不會跟占卜問卦有關?」
阿鄧穿鑿附會,連聲說:「有道理!」阿和說:「不對!我看那是女人的名字。」一言驚醒夢中人,阿蕭拿出智能手機上網查,不到半分鐘,有結果了,螢幕上映着──「元文宗卜答失里皇后(1305至1338年),弘吉剌氏,父駙馬魯王雕阿不剌,母魯國公主桑哥剌吉。」一看到這裏,我們全怔住了,真有卜答失里其人,而且是六百多年前的元朝皇后!阿鄧的手鏈有可能便是她的陪葬物。可教人摸不着頭腦的是為何我等三人掂着手鏈平安大吉,獨有梁大師出事?阿和笑着答「呀呀!你們上兩個月不是燒了東西給你們祖先嗎!自有人保護你,梁大師可沒有!」梁大師不信鬼神,所以給皇后纏上了。第二天,梁大師跟阿和、阿蕭燒了東西,胸口痛楚頓減。
事後,我跟研究心理學的朋友說起這件事,都無法給予我滿意的答案。若說阿珊作假,她怎能說出「卜答失里」這個佶屈聱牙的名字?何況她根本不知道阿鄧手上有這條手鏈,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