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一點也沒有講錯。台灣總統慈母九十一高齡逝世，出殯翌日報上圖文並茂，我單單注意到馬家最小的女兒穿了一雙紅鞋子送別老夫人，在一片黑鴉鴉中特別引人注目。據說因為是笑喪，而且馬媽媽生前喜愛紅色，別具心思的么女於是挑了件不會在一般葬禮出現的小道具，當是向母親「最後的撒嬌」。那五字動人心弦，我馬上想起廣東人說的「孻仔拉心肝，孻女拉五臟」，這位馬小姐未必一定是膝下承歡五兄弟姐妹中最得寵的一位，但最小偏憐，小妹妹永遠是小妹妹──如果你察覺言下藏着絲絲妒意，恭喜你，猜得非常對。天生沒有專利在父母跟前撒嬌的大哥哥大姐姐，偶爾於別人懷抱撈過界，不知道算不算一種心理補償，進而發展到天天傲嬌境界，看不順眼的難免認為走火入魔，然而當事人可不以為恥，施與受都快樂，關旁觀者什麼事，做架樑的太枉作小人了。
把人家亡母之痛視為iconic fashion moment，似乎跡近沒良心，讀到照片旁的說明，我還忍不住笑出來：五姑娘的名字原來是馬莉君，患了職業病的內置人肉翻譯器立即啟動，字正腔圓彈出「Mary Jane」。一款歷久常新的女裝鞋子設計，從前香港好像叫「妹頭鞋」，特色是腳面有一條橫帶，殖民地時代有男童變奏版，我小時候穿過。可惜相中人穿的不是這款，否則幽默感會替她加分，台報中的名牌毒也沒港報深，居然不去揭發鞋子製造商是哪一位。伊力盧馬的《午後之愛》有場戲，女主角窩在閣樓天窗下的床上，脫掉扔在床邊的高跟鞋，正是一模一樣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