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多二千年前,曹丕當上皇帝,跟弟弟曹植玩真人才藝秀,曹植就此一迫成名,七步成詩。詩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豆與豆莖的比喻,也流傳千古,同出一門,何必互相煎熬。
這豆也太會抱怨了,若不是一條根生出來的,沒有可比性,不成競爭對手,才不會鬥你,毛主席說,黨內無派,千奇百怪,內鬥是必然優先的選擇。再說,你豆在釜中被煎得霹靂啪喇,還有機會作哭訴狀,可憐那豆萁在下面連哽咽聲也沒幾人留意到,沒法,眾目睽睽下在鍋上受刑,被捧上祭壇當受害者是你,你又何嘗想過扮演加害者之苦?
若說煎熬,豆隔着個鍋受熱,豆萁倒是以自身為燃料,它既是火,火也燒它,試問誰更難熬。豆萁會淪落成燒自家兄弟的火,也是身不由己啊,為勢所迫啊,各人有各人苦衷,彼此也在捱,誰也不容易。豆熟了堂堂皇皇成為食物,好吃的話贏到幾個讚,豆萁只被當柴燒,灰飛煙滅後誰也沒留意過它成全了豆也貢獻了人。
好比曹丕,過了幾年皇帝癮就歸西,多虧了這首詩,二千年後,相煎的,都煎成塵土,世人卻呸的一聲,只記得他是個迫害弟弟的痞種,豆豆曹植則成為放桌面上的大文人。除了幾個明事理的,文學批評家幾乎都尊植而薄丕,一般人更不曉得豆萁曹丕也是個大文人。
魯迅也曾從豆萁角度想,改寫了一句:「萁在釜下泣」,以豆萁比喻當時被校長迫害的北京女子師範大學學生。要平反,天下真的無一人事物不可平反,一句我也不想變成這樣就夠了。豆萁惹火,豆萁燒痛了豆,可誰叫它生來就是豆莖,生長後的出路、存在的價值,就是被曬乾作生火用。
別問豆萁何不反抗命運,它只是離不開土壤寸步難移的植物,我們會走會跳的動物,何必相煎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