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影話:對不起今天沒影評 - 仰止

蘋影話:對不起今天沒影評 - 仰止

多年後,面對馬奎斯死亡的消息,我拿着應該是第五本購買的楊耐冬譯的《百年孤寂》,呆呆地坐在我那一間像監牢又像堆填區,細小卻昂貴的所謂居所。孤寂像無數黑色螞蟻,自家中的四面八方的暗處湧出來,很快便爬到我的身上,把我淹沒。全部內臟剎那消失無蹤,空洞的軀殼無法移動,以最強大的力量承受那如細絲拉扯着咽喉的痛苦。
多年前,一個萬里無雲的日子,獨自坐在當時還是新建成的藝術中心內的餐廳的大片玻璃前看着四周的景物,有種很不真實的夢幻感。忽然想起剛在書局買的一本新書,急忙從背包裏拿出來。馬奎斯是何許人?198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於是這本《百年孤寂》才得以譯成中文版吧?書的名字只有四個字,卻像一首詩般美和深邃,孤寂這個東西我以為很了解,因為我覺得自己便是孤獨本身。打開書本,掉進了永遠無法返回地面的深淵,開始啃咬着那些似明非明的文字和內容。

我弄錯了,《百年孤寂》吸引我的不是孤寂,相反,是如嘉年華般熱鬧喧嘩,哀愁的氛圍裏實際上是奇幻詭譎,五花八門的豪華盛宴。馬康多這個小鎮的居民如此活靈活現,我覺得我和他們很親近。真是天真得令自己慚愧。80年代已經是享盡繁華的資本主義時代,而我身為一個殖民地的人民,看着書本中的人物和事件,實際上是等於在看蟻穴內的螞蟻。南美洲這麼遙遠,唯一認識的是看着地圖上的名字。
就這樣從誤會中《百年孤寂》成了我最愛的小說,而且永遠都排在第一位。後來我才知道我一點也不孤寂,是整代的知識分子,都從誤會中愛上這本書。魔幻寫實主義這個名字後來變成無限大,連卡夫卡的小說都被收納其中。
居所頂上的燈泡破了,分成兩半,黑暗的照着黑暗;明亮的照着孤寂。20多年的獨居生活,加上退休的日子,才有一點點明白甚麼叫做孤寂。看着窗外,百多年香港的歷史,由一個鳥不生蛋的小島,忽然變成亞洲四小龍,然後一再被殖民的沒落境況,不也很像馬康多嗎?
撰文:仰止

《百年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