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落。在日本有句諺語：「櫻花七日」，指的是一朵櫻花從開放到凋謝大約為七日，驚鴻一瞥，每年也只待這一刻的燦爛，她的生命，美麗卻短暫。櫻花樹下，櫻花花瓣徐徐地如吹雪般飄落，平靜得令人動容。花瓣鋪滿一地，是日籍攝影師丸林正則最愛的櫻花畫面，也是迄今最滿意的作品。和往年一樣，他透過鏡頭記錄櫻花風景，賞的不只是景，更在於境。
記者：何嘉茵
攝影：陳永威
春。4月的東京，時寒時暖，有點飄忽，粉紅粉白的櫻花，也活像善變溫柔的女人。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在《古都》一書中曾說：「站在西邊迴廊入口處，望着紅艷盛開的櫻花，頓時，人們找到了春天。」櫻花綻放，大地從冬眠中張開眼睛，春天在眼前了，看到的、聽到的、嗅到的，淡淡的感覺，愜意是了。櫻花從含苞到盛放再到飄落，各有不同的面貌，日籍攝影師丸林正則最期待卻是櫻花最後的一刻。「櫻花凋落時，不污不染，標誌着脆弱而短暫的浪漫。雖然生命短，但對塵世不會有任何留戀，拖拖拉拉，人生要過得美如櫻花，即使短暫也不要緊，像日本武士道精神。」
上野慘變吵鬧名所
丸林正則是東京人，是全職花草攝影師，原是出版社編輯，30多年前毅然轉為職業攝影師，題材最初以拍山水、昆蟲為主，之後集中拍花的美，一直至今。「大自然有自我的魅力，她不會為人而活，性格獨特而多變，而其中花更是當中最漂亮的。在日本除櫻花外，5月有鬱金香、玫瑰，8月的向日葵等，我拍了花這麼多年，創作度還是很大，作品常帶給我驚喜。」
在眾多花種中，他最愛的還是櫻花，因自小與櫻花結下不解緣。「小時候，媽媽帶我參加小學入學典禮，當時誰也不認識，心裏很不安，但一到學校，看到遍地櫻花，心竟然平靜下來，從此便愛上櫻花了。」日本的畢業典禮在3月舉行，入學典禮則是4月，人生中一個階段結束與開始的時間，正好也是櫻花盛開的時節。
和丸林相約去拍攝櫻花，他二話不說選了千鳥之淵。「這兒是我們日本人引以為榮的地方，平日所見的，要不是在偌大庭園內姿態高雅的櫻花林蔭，就是上野公園的櫻花派對吵鬧場面。這裏的櫻景百分百生活化，有依偎河畔而生擁有貴族般氣質的櫻花。加上有城牆、石垣等日本風情，可以配合我最愛的歷史風景主題。」千鳥之淵是日本人賞櫻名點，也是皇宮的護城河，因湖面形似千羽鳥兒振翅欲飛的樣子而得名。拍攝當天適逢是東京櫻花「滿開」（盛開）前一天，遊人絡繹不絕，擠得水洩不通，他一身輕便裝束，邊慢行邊拍照，靜靜地觀察櫻花樹的擺動，待了一會兒才按下快門拍照，沒被遊人的喧嘩所影響。記者一直以為花只是靜靜地「安坐」着，比起人、動物更容易捕捉其神態，丸林搖一搖頭：「我們不會隨便拍的，要考量與環境、氛圍的契合，配合光線，有時一等便要等上大半天。拍人可能還有機會重拍，但拍花往往一瞬即逝，這畫面想留也留不住。」每到櫻花盛開的季節，他便會到東京不同景點追櫻，由含苞到盛放再到凋謝，他都一一記錄。眾多賞櫻的地方，他惟獨不會選擇我們熟悉的上野恩賜公園。「上野本是悠閒賞櫻的地方，但不知不覺成了喝酒吵鬧的名所了，是我最不喜歡的地方，作為日本人有時甚至感到羞恥。」
地震那年無心拍攝
着丸林用一個形容詞形容櫻花，他想也不想便說：「神聖。」尤其櫻花，對他來說是意義深長。「櫻花不只是植物，她蘊藏了情感的傳遞，要不加修飾，希望拍出比真實更美的一面。」我們一行四人行至護城河，見到遊人租船輕划，花瓣飄落的畫面，遠看水面鋪上一層粉紅色，這櫻花畫面是我見過最美的。遊人如我見到時，很自然會拍攝一個遠景，務求表現出櫻花氣勢磅礡。這時丸林卻靜靜地站在河邊，觀察櫻花凋落的痕迹，在鋪滿花瓣的倒影中反映出櫻花樹，散發出怡然、優雅的情趣。
丸林拍櫻花拍了35年，多年來從不間斷，惟獨2011年，311大地震發生的一年。「每年拍攝櫻花的心情都是愉快的，那一年卻令我難以忘懷，雖然櫻花依然美麗，但受到地震刺激，無法產生互動，激發不出拍攝的欲望。這一年基本上沒怎麼拍過櫻花。」多年來作品風格有不同嗎？他笑得很腼腆：「年紀越大越追求心靈平靜，近年在構圖上越趨簡單，對比起粉紅色的櫻花，我更愛染井吉野櫻這品種，這種花枝葉少，剛綻放時是淡紅色，完全綻放時會逐漸轉白，淡白的顏色很切合我現在追求的簡約風格。」
丸林正則作品
寧靜的櫻花後樂園
日本人迷戀櫻花的淒美，隨着櫻花盛開的花訊，像蜜蜂一樣沿途追去。在上野或是新宿御園均是人山人海，公園內的櫻花林道，不管是學生還是上班族，都帶來了食物和酒水，鋪上蓆子席地而坐，飲酒談天賞花，一坐便坐上大半天，不亦樂乎。我問丸林正則如果到日本看櫻花，哪裏可以見到「滿開」盛況，又能避開人潮？他建議我去小石川後樂園，「那裏是江戶時代的當權者庭園，可以感受當年武士們所看過的春景和櫻花，能感到櫻花的靈魂，是我非常珍惜的地方。」第二天我和攝影師來到此處買票入場，園子不大，慢行一圈大約只需20分鐘，但寧靜得很，遊走在公園內，不時聽到流水淙淙，沿途的櫻花樹沒有像上野或千鳥之淵般的氣勢，反而有一種恬靜的孤高。說是當地人的秘密花園也不為過。一清早，數個中年男人已在湖邊擺好相機陣，捕捉櫻花的神態；穿着傳統和服的新人在櫻花樹下拍婚照，教人印象難忘；一對老夫婦靜靜坐在櫻花樹下，也沒甚麼特別事做，卻悠然自得。在櫻花綻放的季節，沒想過在東京仍能找到這樣的賞櫻地方。
小石川後樂園
地址：東京都文京區後樂1-6-6
把櫻花吃下肚
日本人對櫻花有一種特別的偏愛，長年融入日本人的生活，已形成獨有的飲食文化。每逢賞櫻季節，來到過百年歷史的椿山莊，除了賞花外，還可到莊園內的傳統日本料理店，享用櫻花御膳。店有一個富禪味的名字──無茶庵，門面低調，客人需要沿石路進入，店只有四、五桌，雖然沒有櫻花景觀，卻被一遍綠葉包圍，頗有竹林深處人家的意境。櫻花御膳由前菜、煮物、揚物至甜品等六道菜式組成，雖然每道菜均不是用上櫻花，但卻利用擺設、碗碟讓食客聯想起繽紛落櫻，營造氛圍是更高的嘗櫻境界。
櫻花御膳其實只有兩道菜和櫻花有關，總廚蓮沼久將醃過的櫻花花瓣分別混入蕎麥粉及葛粉，做成蕎麥麵及豆腐，櫻花味本身很淡，所以刻意混入味道較淡的食物。「我們這裏有一個大庭園，種滿120棵櫻花樹，有利我們搜集落櫻醃製混入食物內。櫻花帶粉紅色的外形很討好，加上那淡淡的清幽花香，用來點綴菜式一流。每到櫻花季節，日本人最愛吃櫻餅、喝櫻茶，應節之餘亦很美味。」那日本人會在家醃製櫻花入饌嗎？「由於衞生問題及製作繁複，加上生活繁忙，基本上很少家庭醃製櫻花自用，大家寧願在花季期間到高級餐廳品嚐。」
無茶庵
地址：東京市中心文京區關口2丁目椿山莊酒店
櫻花御膳每位約270港元
藝伎與櫻花
藝伎是日本傳統文化象徵，和櫻花一樣植根於日本的土壤。在百貨公司林立的日本橋，街道上人來人往，雖然路邊偶有一兩棵櫻花樹，卻沒有多少人為她停步。不過，兩位藝伎偶然出現，卻引來一陣注目，旁人爭相拍照，在日本人的心目中，有着神秘嚮往的形象。
Travel Memo 日本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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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證：持特區護照或BNO毋須簽證。查詢：2522 1184（日本領事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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