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不多的時候,搭RER快鐵去戴高樂機場非常方便,我家附近的盧森堡站上車,五十分鐘左右直接去到,如果恰巧碰上少停站的快車,路程再減七八分鐘。春季沿途小鎮偶爾有花,條件寬鬆一點也算美,但一想到有一天住不起昂貴的巴黎,必須搬到郊區捱世界,總教人冷汗直冒,希望到時發現是個夢,可以一巴掌把無端端跌進惡夢的人摑醒。或者因為潛意識有這種惘惘的恐懼,每回路經Le Bourget,雖然總提醒自己改天要專誠去看看舊機場,迄今不曾成事──那是一九六一年雷里耶夫隨團造訪法國,臨上機回蘇聯前突然要求政治庇護的地方,套用第一個踏上月球的太空人的名句,「他的一小步,芭蕾的一大步」,到投奔自由的現場憑弔是粉絲未了的心願。
這回特別牽掛,大概剛看過《聖羅蘭》的緣故。燦爛的六十年代,在戲裏曇花一現,工作狂的主角沒有好好享受名氣帶來的聲色犬馬,一去就去到放縱的不歸路,賤了韶光老了容顏。雷里耶夫和他同一時間活躍巴黎名利場,不記得有沒有短兵相接的記錄,他們在基場的「客路」顯然很不一樣,歷年遇過宣稱「我和聖羅蘭有一腿」的人也有,揚言「雷里耶夫曾經和我一夜霧水」的也有,卻從來沒有人誇口左右逢源──除了安迪華荷,他先後把他們的肖像印成絲印。據說時裝大師常光顧的同志吧叫Le nuage,位於第六區阿曼尼店附近的後巷,我得悉時已經執笠。芭蕾王子愛去的一間名字忘了,也在第六區,一九七六年夏季的背包旅客不知道哪裏得到的訊息,聖雅各路一找就找到,但膽怯沒有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