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心血來潮,把我稱為戲劇導師,百思不得其解,真令人寢食不安。以他錦心繡口的作風,不會沒有潛台詞,莫非嫌我一提戲一提劇便滔滔不絕,一而再將清幽的下午茶沙龍變成私人課室,打擾了雅士們的興致?冤枉大老爺啊,一介海外遺基何德何能,怎敢板起面孔擺導師款,只不過勇於表達異見過過口癮,絕對沒有說服別人的企圖。譬如鄧達智看了《聖羅蘭》,認為「被當事人默許,祝福;未必一件好事,某程度上,被祝福的電影版本,表示被伯式騎劫;故事是他中聽的版本,製作依他指示,而非旁人另類角度」,我又忍不住口了。
一般經主角周邊親友批核才見天日的傳記,的確容易流於粉飾太平,家醜小心翼翼清洗,務求為故人打造光明整潔的神主牌,供粉絲安安樂樂上香;Bergé的操控癖,也是遠近馳名的,當年YSL事無大小他都過問,惡霸形象深入人心,但賣盤後似乎鬆懈了不少,張牙舞爪鏡頭幾近絕跡。一個人嗰頭近,未必一定轉死性,可是血肉之軀會疲倦,根本由不得皮囊主人話事,逼於無奈只好隻眼開隻眼閉,能夠不理就不理。《聖羅蘭》裏的角色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還要遞紙向時裝大師的優衣庫借衫,劇本經過Bergé審查是應該的,不過拍出來的成品其實沒有太多綁手綁腳痕跡,說它被「騎劫」,畢竟誇張了一點。戲裏不論聖羅蘭本人或者他與Bergé的關係,都不是「正面」的,雖然比起真人真事可能已經算溫和,卻並非一面倒隱惡揚善。我就不能想像,如果有人寫個爆料度等量齊觀的張國榮劇本,哥哥後人會高抬貴手順利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