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令破落舊樓變成高樓大廈,窮街陋巷換上通衢大道。小巷的代名詞是市井地踎、骯髒不堪,是繁華城市毫不顯眼的地方,有誰還會為它停留半秒?炒得一道好菜、煮得一碗好粥,菜香不愁巷仔深!可幸是仍有他們在巷仔默默留守,雖然地方沒環境可言,但風味、人情味卻滿分,讓我們吃到昔日那「大隱隱於市」的美味。
記者:何嘉茵
攝影:黃子偉、伍慶泉
地踎炭燒鮮鮑魚 鴻福
坐在幽幽小巷內,圍着炭爐,吃那炭香的滋味,飲幾杯啤酒,是那些年的美好時光。政策不容許,如今供應炭爐火鍋的店子已是碩果僅存,在土瓜灣有一間40年的老字號——鴻福,一直只做炭爐火鍋及燒烤。前一天致電舖頭訂座,阿姐劈頭便問:「燒唔燒雞翼?如果要燒就要坐冇冷氣的地方。」燒燒燒,當然燒!我想炭爐就要有地踎風味,誰稀罕有冷氣坐得舒服!
店子位置很隱蔽,藏身在兩座大廈的中間,馬路邊有一個座地燈箱牌,循着聲音、往漆黑的陋巷鑽入,不一會,已到了熱熱鬧鬧的巷仔,一張張木枱一字排開,燈在亮、蒸氣在飄。基本上這是一個全露天的地方,裝潢殘舊,旁邊大廈正在搭棚,環境雖簡陋,但人們都被這個炭爐的香氣喚來。一圍四五個穿着西裝的中年人,燒至中段,吃得大汗淋漓,也理不了那麼多,捲起衣袖,索性企起身燒,旁人覺得他們食得辛苦,但卻是一種樂趣;旁邊又有一圍踢着拖、穿着街坊裝的一家大細、刨着馬經的的士司機,都像他們叫上兩個炭爐,一個滾一個燒,右手拿起肥牛滾吓滾吓,左手拿着鉗子在燒烤爐上將食物翻轉。負責加炭的阿叔忙到無停手,大叫一句:「唔好郁,滾水到!」轉眼間,用鉗夾着正燒得火紅火熱的炭已放在爐底,敏捷而熟手。
自設魚缸即撈即燒
風味十足,味道更好。店中的配料貴精不貴多,主要分為火鍋及燒烤的餐牌,以海鮮類最多。湯底除了有清湯、皮蛋芫茜等大路選擇外,還有藥材鱘龍魚湯、四川酸辣湯,而老闆介紹的魔鬼魚鹹菜湯,用上十斤以下的細魔鬼魚,可以連骨吃,但總覺得火鍋吃不出炭燒味,不夠驚喜。我將注意力放在旁邊的炭燒爐,在這風味配上海鮮最好,不為甚麼,只是更能食到炭燒香。在鐵絲網放上各種海鮮,鮑魚、蟶子、生蠔、白鱔,店子自設魚缸,海鮮是即撈即食。一上枱,鮑魚隨即被我放在炭爐上烤熱,鮑魚遇熱,蠕動收縮,散出陣陣勾魂香,不需任何調味已好吃。燒至半溶的鮮牛脷令人為之一振,入口酥香,最後才透出炭火香氣。
陋巷深宵鮮雞粥 輝記
午夜一時,夜闌人靜,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沒幾個,惟獨旺角仍是那老模樣,燈火通明,趕回家的路人匆匆而過,經過旺角道這條深深且昏黃的陋巷,誰人也沒留意有一間粥檔隱身在內。粥檔的名字叫輝記,門口招牌寫着源自一九七六年的老牌雞粥。招牌雖掛在當眼位置,但與旁邊的卡拉OK與黃色架步燈箱相比,卻不夠搶眼。白天那是專賣肥人褲的小檔,待黃昏收檔後,便是另一番光景,變成爐聲不斷的「開放式」廚房,總是戴着鴨嘴帽、身形瘦削的老闆輝哥便回來備料,每日如是。店子只有四個人在工作,檔口坐了一個收銀阿姐,在半夜的繁忙時間,後巷總是蒸氣飛騰,輝哥正在煮粥,一位夥計在腸粉爐即拉腸粉,另一位則在炒粉麵、油菜,各人有不同的崗位,分工清晰,甚有默契。晚上九時才開店,越夜越精采。
坊間難尋雞雜粥
人寂寞,會想粥,尤在深宵的時候。簡陋神秘的檔口,沒有正式的店面,又近馬路邊,不過食客似乎毫不介意,放在街角處的木摺凳,半夜過後總是擠滿了人。中年阿叔總愛坐在檔口最前的那張枱,方便和輝哥夥計傾偈,閒話家常;穿着老西的年輕人滴着汗低頭在吃,一臉滿足;兩三個年輕人互相搶白吵吵鬧鬧,滿桌都是食物,叫上一支啤酒,一坐便是個多小時。食客像走馬燈,換了一批又一批,為的也是一碗雞粥,或者是這難得的街邊風味。那幽幽渺渺的粥香,是因為粥底加入鯪魚、泰國米新鮮熬成,收到客人柯打,才放入預先蒸熟的雞件與粥同煮。呈淡黃色的粥熬得不算綿,但卻富油香,難得沒油膩感,肉質嫩滑入味,輝哥細心地下了菜脯,和粥同吃很爽口。坊間難尋的雞雜粥也有水準,材料佔了半碗,雞腎、雞腸、雞肝各有不同層次,香味都滲到一碗粥內。簡單的食物,用心做,也可以動人。一碗好味的粥,除了令肚子充實外,還能慰藉不少夜鬼的寂寞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