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el Gondry（米高歌治）的經典作品《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國內網上譯名《暖暖內含光》，港譯《無痛失戀》）內有一場鬼斧神功的場面，Jim Carrey（占基利）在回憶童年的一個雨中片段，而現實身處的屋內竟然亦下起雨來，理性之士看得一頭霧水「是屋內漏水還是幻想？」，感性之士卻看得雙眼通紅，「不可再的回憶，傷感得連大屋也哭起來！」後來我一直想把這個意境放進電影劇本內，曾經我寫過一對情侶在餐廳食晚飯，男的驀然掏出了結婚戒指，向相戀多年的女友求婚，但由於當日外面天氣極差，就在男的情深說出「Will you marry me？」的同時，暴雨把餐廳的天幕擊碎，然後雨水像狂洪沖入，餐廳內食客們紛紛走避，唯獨這一對情侶無懼世界變幻，女的說了聲「I do！」二人就在瀑布下情深擁吻！感動得連現場在走避的客人也停下，一起見證這對新人！
掃走十年怨鬱氣
「嘩眾取寵，吃力不討好！」當時那位導演認為，男的在商場正中央下跪，在全個商場的客人見證下，大聲向女主角求婚，觀眾就會感動，特別是女性觀眾，因為她們都想得到這樣浪漫的情景，我來不及辯論，那位導演已聯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訕笑我的想法：「個場好似瀑布咁，啲客人會停喺度睇？！成龍啲戲都冇咁離譜啦！」被ban橋乃稀疏平常的事，就算年少氣盛的我，仍然可以把氣吞下，但ban完再要踩，根本就是存心挑戰人家的底線，既然都過了我底線，我就直接向他們還擊！「做人梗係希望會有好戲劇性嘅事出現，去衝擊下咁Q悶嘅人生，有人喺商場中心求婚，同個商場變成瀑布，都一定會有一大班人停低圍觀，用你條橋係因為你係導演，而唔係因為我條橋唔得！」那天完會後，我就向導演辭職，他對我「塞錢入你袋」的訓話當然少不了，而他仍然在批判我那條橋「你知唔知如果真係水浸，會漏電，會倒塌，會死人，冇人會留喺現場㗎喇！」其實我不太明白，導演為甚麼一直在爭持在這一點，橫豎我去意已決，不想再糾纏，我拋下一句說話後就離去「有一天，你會知道你是錯的！」
一等就十多年，這些日子我在公眾地方碰到那位導演，都會有點抬不起頭的感覺，直至2014年3月30號晚上，香港市民把我多年的怨鬱氣一掃而空，又一城的瀑布內，全部都是不怕漏電，不怕倒塌的圍拍途人，好奇是增加膽量的最佳自然方法，誰又抵擋到這戲劇性的吸引！我唯一遺撼的是，沒有人跪下求婚，否則就可以證實我的另一個說法，其實最需要「戲劇性」的，並不是電影人，而是一般的普通市民，因為都係嗰句「人生實在太Q悶了！」
【鄒四的夢幻之旅】
撰文：鄒凱光
集編劇、導演、演員、主持於一身的中年漢，有着男人的浪漫。
本欄逢周四刊登